秦棋醒過神來的時候隻覺得神色恍惚,她的手習慣性地向著自己的右邊掃了掃,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摸到自己那副雙眼八百度鏡片的眼鏡,在她愣住的那一瞬間,她睜開眼去看,本應是雪白的天花板讓雕刻著樂舞飛天圖的木板給取代了。
她的眼前十分清晰,比她以往戴著眼鏡時還清晰。
不自覺地將食指和中指隨著鼻梁兩側上劃一托卻托了個空,她腦子在那一秒鍾裏停止了運作,等她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時已是一炷香之後。在看到那位頭綁雙丫髻,身著素色細棉布交領襦裙的小女孩神色擔憂地向著自己這個方向走來時,她便裝作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雙眼慢慢合上,心裏默默地念著一定是程序出錯了,一定是……
待她的執念慢慢地轉化為她的意念時,她記起來死黨文艾說過的一句話,強大的意念是一種力量,它可以操縱磁場的變化,甚至可以改變命運。當然,當初秦棋隻覺得這是她們學宗教的信仰者拿來說服教徒的遊說之詞,然而現在她卻隻能孤注一擲地希望一切能夠按照她希望的發展。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的心跳頓了一拍,隨即是失望湧上心頭。她看到的是那張綁著雙丫髻又躊躇的臉,那張臉上的神情由躊躇轉化作驚訝後變成驚喜再然後,喜極而泣。
“姑娘!姑娘!姑娘醒啦!姑娘真的醒啦!”一陣雀躍的聲音從那小女孩的口中喊出,那小女孩激動地一手擦淚一手捂著嘴仍舊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又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她,然後就激動地向著門外跑去,留下秦琪一個人默不作聲地躺在床上,神色晃蕩,眼角留下了一顆晶瑩的淚珠。
兩天之前,秦琪還在公司一桌零食的簇擁之下蹙著眉修改幾天前寫下的代碼。上頭的人前些日子說是要準了的方案給她讓她去做,她做出來之後客戶卻突然又把先前的方案推翻了。雖然對於其他人來說,這些變動就隻是點小動作,然而對於她那成千上萬的代碼而言,這無異於推翻重建。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她已經忘記了。
她的心裏倒也沒有將那些客戶的祖宗十八代罵一遍,隻是看著自己身旁的幾個同樣為代碼狗的男同事用著同情的眼光看她時,她隻得深吸一口氣,無視他們,繼續專注在自己的屏幕上。
一天前,她在最後的時間將所有的修改都完成了,交給了老大,以為就此可以回家喝杯牛奶睡個安穩覺了,誰知道……
嗬嗬,現在想來那些客戶一定是腦子裏養鯨魚的主,不,應該是自己是個腦子養金魚的主,居然會妄想這次就能過。程序交上去了,人家倒好,又特麼的一頓異想天開,讓秦棋這個本來波動不大的情緒終於掀起了千層浪花。
她就是個小程序員,畢業沒多少年,不說是個初生牛犢卻也算不上是個老蔥,畢竟在這條路上,前赴後繼的男同誌都快要以身殉職了何況是她。她的耐性雖好,可也經不起別人這樣三番五次地折騰。就這樣,她用了半個晚上默默地在word上打了封辭呈,用了五分鍾跟老大說這種事情如果客戶沒給個最終回複就別讓她做了,在最後的一分鍾,她平靜地雙手遞上了辭呈,也不管老大是挽留還是將她踢走,神色迷離地緩緩鞠了個躬,轉身就慢慢地走出了辦公室的門。
接下來的半天,直到天黑之前她都在自己那不算大的一居室套房裏默默地對著電腦屏幕發呆,她愣愣地望著窗外的太陽慢慢落下,突然站起身就跑下了樓。她到便利店買了一紮啤酒,默不作聲地來到了天台,打開了一罐喝了一口。一陣苦澀夾雜著麥香與碳酸氣泡下肚,感覺並不舒服。
一個下午,她的手機響了好多次,她關了靜音,後來她把手機用幾層杯子蓋住眼不見心不煩,直到在天台喝下了四瓶啤酒仍舊沒有舒暢的感覺,她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家,拿出了手機,正好是同事麥舒文打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