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出宮到底有什麼緊要之事？”我仰臉看滿天繁星。
“是去見一個重要的客人。”他語聲不自覺地嚴肅。
“客人？不是晉陽王嗎？”
“陵弟隻是從中牽引，並非是我此次出宮的目的。”
我忽然想到在倚紅樓外撞到的那幾個異邦之人，心下有些發虛，不知程朗有沒有不聽我的威脅而向仲翃告狀。
“程朗是你帶在身邊在暗處隨身保護的嗎？”
“是保護你的”，他微微笑，“我特意命他貼身跟著你。”
“那晉陽王……”
“我走得匆忙，所以讓陵弟在倚紅樓中等你，將你安全帶回宮中。”他挑了挑眉，“你沒給我惹事吧？”
我想了想那黑紗之下冷冽的麵孔，撫了撫鬢邊殘損的碎發，同他一樣挑了挑眉，麵不改色地撒謊，“當然沒有。”
“今日怎麼有興趣去看韓淑妃？”
“聽說淑妃自從被幽禁在藏梨宮，你還沒有去看望過。我身為皇後，理應去探視一下。”
他皺眉，“我不去，自是知道她不想我去。”
“怎麼會這樣？”後宮妃嬪不是都對聖恩翹首相盼的嗎？
“她自來如此，連我都不知道她的心思。”
我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女人。
“上官貴妃派遣禦林軍嚴戒藏梨宮，並將淑妃近身服侍的人都調走。這些你也不知嗎？”
他似是不欲多談，隻揉了揉額角，略顯疲態道：“邊關戰事膠著，藏梨宮之事，我確是疏忽了。”
他探手摩挲我下巴，嘉許道：“還好有你這個賢後記掛著，不然，便當真對不住韓老將軍了。”
我微微羞赧，“臣妾今日，可威武？”
他失笑，“嗯，很有皇後的威儀。”
“不過好像有人很是不服啊！”我撇嘴。
“所以我將她在禦林軍的心腹賜死，並剝奪她執掌後宮的權利。”仲翃沉聲道：“沒有人可以無視你的鳳儀。”
原來被仲翃杖斃的那位是上官貴妃的心腹啊，怪不得她當時的臉色那麼難看。
“難道她的驕扈，不是你平日縱容出來的嗎？”
他眉心稍皺，眸光凜冽，“上官一族自來驕縱，也是時候挫挫他們的銳氣了。”
“你要向上官斐下手？”
他微笑不語，隻含了溫溫情意定眸望我。
“世人皆傳你病弱無能，身為傀儡帝王諸事都由上官斐所擺布，其實這隻是你蒙騙上官老賊的謀略。”我欲言又止，“隻是你的身體……”
仲翃隻是麵色有些蒼白，身體是頗為強健的，不過有時他卻咳的厲害，還經常能從他身上聞到清苦的藥味。
“你看。”
他從隨身的錦囊中拿出一個白色瓷瓶，在掌心倒了一粒黑色丹藥，湊到我鼻端。
“這是什麼？”
“藥。”
我輕嗅了嗅，的確是他身上的那種清苦氣味。
“你又沒病吃什麼藥？”我疑惑，“就是有點咳嗽……”
他輕笑，“皇後聖明，這就是能讓我咳嗽的藥。”
我驚呼：“原來你就是靠這個東西來假裝染病？”
他頷首，眯了眼把那小藥丸湊到我嘴邊，“要不要來一顆？有開胃健脾，延年益壽的功效。”
我頭搖得像撥浪鼓。
不知是誰給他配的這個東西，當真好手段啊！
他似是知道我在想什麼，張口吞了藥丸，向我道：“是蘇先生。”
“蘇先生？就是你之前提過的高人嗎？”
“嗯。”
“那麼……”我再次欲言又止。
既然仲翃的身體無礙，又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後宮妃嬪都一無所出呢？
我抬了晶亮的眸子看他，不像是不能人道啊……
他被我瞧得莫名其妙，疑惑望我。
我清了清嗓子，試探道：“六宮妃嬪如此之多，怎麼不見有人為你誕下皇子公主呢？”
他了然，沉聲道：“不讓她們生，她們自然生不出來。”
他掃了眼我困惑的表情，“每次侍寢之後，我都會賜下滋補的藥。”
我驀地明白過來，那滋補藥中，定是加了某些東西，使妃嬪不致有孕。
上官斐奸猾無比，仲翃表麵為人所控，若是有皇子出生，注定也會淪為傀儡。上官貴妃如若誕下皇子，上官斐必定棄仲翃而取稚童，畢竟，相對於仲翃的日益壯大，小小嬰孩要好掌控得多。
到時上官斐猝起發難，仲翃凶多吉少。
挾天子以令諸侯，上官斐擁幼帝而掌朝局，彼時仲家的天下，勢必要易姓了。
我不覺暗暗驚心，為了這詭譎的帝王權術，也為了眼前的男人。
大業麵前，當真環環驚險，狠厲決斷，一步也錯不得。
他歎氣，展臂擁住我，給我適時的溫暖，“嫿兒……”
默了片刻，他複又開口，透著決然，“我的孩子，必是你姽嫿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