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步走到他麵前，俯身在他耳邊惋惜道：“我看你也是忠心耿耿，隻可惜跟錯了主子。第一，我是君你為臣，你不該這麼莽撞地就頂撞我。第二，本宮貴為皇後，上官貴妃隻是妃位，我是妻她為妾，你不該拿她來壓我。第三，難道你還沒聽說昨晚皇上留宿在我昭陽殿了嗎？嘖嘖嘖……你的消息還真夠閉塞的，如今的後宮是本宮這個皇後說了算，貴妃賢淑也要靠邊站。第四……”
我站直了身子，睥睨眾人朗聲道：“藏梨宮守衛藐視皇上頂撞皇後，以下犯上目無遵法”，我頓了頓，覺得剛才在他耳邊羅嗦太多話有損我皇後威嚴，所以有意殺人滅口，“來啊，給本宮拖下去，重責……一百軍棍！”
一百軍棍啊，我認為打完之後他大概也沒機會造謠亂說話了，遂含笑看著委頓在地的濃髯大漢被侍從拖下去，含笑聽著他聲嘶力竭地呼喊“娘娘饒命”，然後心滿意足地領著葡葉進入藏梨宮。
宮人都在外麵等候，隻有少數幾名宮婢內侍跟著葡葉隨我悄悄地向宮苑深處走去。
秋意漸濃，藏梨宮因為韓淑妃被幽禁而格外顯得冷寂蕭然。地上積了厚厚的枯黃落葉也不見有宮人打掃，廊上擺的還是敗了多時的秋海棠。還有那大片的扶疏梨木，本應是葉茂花俏的濃蔭梨園，現下隻餘一片瑟然。
“娘娘，為何咱們要悄悄地進去呢？”
“因為這樣才能看到有趣的東西。”我一本正經地為葡葉釋疑。
果然，我話剛出口，就聽到偏殿內一聲清脆的碎裂聲，然後便是一個尖利的聲音陰陽怪氣道：“哎呀！奴婢該死，都怪奴婢笨手笨腳的。淑妃娘娘，您沒事吧？”
聽不到韓淑妃的回答，片刻，那個尖酸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說娘娘啊，容奴婢說句不中聽的話，您現在是待罪之身，被禁閉在這藏梨宮裏，這可比不得往日。往日有皇上的寵愛，您是要什麼有什麼，可現下這宮裏總共也沒幾個伺候的人，奴婢也還緊著去收拾屋子呢。您要是口渴啊，就煩您自己動手煮水沏茶吧！”
半晌，隻聽一個略帶喑啞的清冷聲音響起，“無礙，你先下去吧。”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啊，對了，還有一事要向娘娘稟告，娘娘您愛喝的銀台霧峰昨日已經用完了，以後您就將就著喝些白水吧……”
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一時氣血翻湧，抬腳便邁進屋子，“這是哪家的規矩，容你一個小小宮婢在娘娘麵前放肆？”
韓淑妃一時怔愣，呆站在那裏。我看她月白的裙衫上沾染了茶漬，手背上也是紅腫一片，想是剛剛被茶水燙著了。抬眼去瞧那名跋扈的宮婢，卻見她也是愣愣地望著我，訥訥地不知所措。
我覺得這是我的過錯，因為我幾乎從不在昭陽殿之外的地方走動，而且現在所帶隨從很少，所以她很可能不認識我。
想到這裏，我愈發笑得無害，“你見了本宮，竟不行禮嗎？”
“奴婢……奴婢見過……”她驀地跪了下來，卻是不知我的身份，急的額頭冒汗。
我冷哼，“果然是沒用的東西，連請安行禮都不會。念在你是跟著淑妃娘娘的，就暫且罰你去慎刑司改造悔過吧！”
“奴婢知錯，奴婢知錯！奴婢原先是伺候上官貴妃的，隻因犯了個小錯處，才被罰來藏梨宮伺候的。娘娘您看在貴妃娘娘的麵子上，饒了奴婢這次吧！”
果然聰明，知道我是一方“娘娘”了，也知道搬上官貴妃來震懾我了。隻可惜，我這娘娘不是一般娘娘，偏偏是最討厭上官貴妃的皇後娘娘。
所以我盯著那宮婢的眼睛，淺笑，恍然大悟道：“啊，原來你之前是跟著上官貴妃的，那就免了慎刑司之役了……”
看著她端著的那口氣死裏逃生般的呼了出來，我咳了一聲，繼續道：“……直接貶入賤籍發配邊疆吧……”
哭號淒厲之聲不絕於耳，韓淑妃終於從怔愣中回過神來，眉睫稍斂，無甚感情地俯身請安，“罪女見過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我拉她起身，失手輕觸到她手上燙傷，隻覺她微不可查地一抖。
看著她憔悴的容顏，我心下歎息，“淑妃近來可好？”
“多謝娘娘掛念，罪女很好。”
我心下複又歎息，明明已經是如今這個模樣，卻還偏偏硬要說自己很好，真是個執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