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後,喬木總是會在夢中重現他和夏涼第一次見麵的場景。明明清醒的時候很少會記起,明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明明那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但還是會在夢中,一遍又一遍的回顧那個畫麵。
喬木第一次見到夏涼是他十六歲的夏天。
那日的蟬鳴格外的響,喬木騎著自行車在校園裏穿梭,路過蓮池的小涼亭時,踩了刹車,兩條長腿伸直了在地上滑行直到車子停在了涼亭外。這時他才發現已經有人在小涼亭裏捧著本書埋頭苦學了。
喬木一向不喜歡書呆子,在心裏酸酸地誹了下涼亭裏的人,便鎖上車子,信步走進了亭子裏,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下,一會看水一會看看天,很快就無聊起來,開始偷偷的打量旁邊的人,穿著白襯衫的少年明顯還沉浸在書裏麵。微長的頭發遮住了低垂的半張臉,可以看到嘴裏還念念有詞,少年的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捧著書的手修長,手指像節節蔥白。
喬木看了一會兒,覺得一個男生白成這樣真的讓女生都汗顏,不過回頭一想自己都要被老爸逼成神經質了,一大早在這兒對著一個男生呆呆地看。
老爸也太過分了,剛剛出差回來就逼著自己早睡早起,一大早就把自己趕到學校裏複習功課。無聊,明知道自己最不喜歡死讀書,像對麵的這個這樣。
喬木還在猜測為什麼對麵的男生至今也沒有朝自己看一眼,也太認真了吧!無聊死了。
夏涼就在這個時候抬起頭,對上了喬木的臉。
麵無表情的一張臉,不過長的還真不錯。
喂,你叫什麼名字?
一陣沉默。就在喬木認為自己剛才是在自找沒趣時,突然看到對麵的男生動了動嘴唇。
夏涼。又是一陣沉默,才問:你呢?
喬木。
喬木看到有戲,接著發揮自己侃侃而談的天性,非常八卦地又問了少年很多問題。冷麵少年雖然不改他的冰山麵孔,卻也一一回答了喬木的問題。
喬木是一個非常知恩圖報的少年,所以一會兒問話就變成了他的牢騷史,順便把他自己的愛好啦,家庭住址啦,喜歡過的女孩啦,都竹筒倒豆子般嘩啦啦倒了出來。難得少年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當然也沒有表現出聚精會神的樣子。隻是一雙細長的眼睛一會看看書一會看看喬木。
不知不覺校園裏開始出現嘈雜的聲音,原本灰藍色的天空也漸漸明亮起來。有些禿頭的政教主任又開始在校園裏走來走去,教育那些沒有帶胸章的學生。
喬木覺得自己也說得差不多了,就和夏涼道了再會,走出涼亭,開了車鎖,一躍而上,像風一樣呼呼地駛遠了。
這時夏涼聽到政教主任特有的大嗓門在那裏叫喚:喬木!你給我下來!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快下來!
少年並沒有停下車,隻是一邊騎一邊扭頭對著主任回答:陳老師,你饒了我吧,我爸回來了,他要找你聚聚呢。
政教主任頓了頓,剛想接著說,一轉眼喬木連人影也沒了。
喬木至今都不記得是如何和夏涼成為好朋友的。明明自己當時隻是因為太無聊,才找自己最不屑交往的書呆子聊兩句的。雖然當時覺得和這個書呆子聊天還蠻爽的,但過去了也想不起來要再有些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