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懷安很快聽完,一把拽下耳機說:“這個老混賬,還真裝沒事人啊。”“他要是沒事,那咱們誰也沒事。”唐雪麗得意道。
“你怎麼能這樣埋汰我?都把我說成什麼了?”孟懷安又怪罪起妻子來。唐雪麗哼了一聲:“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一丘之貉!”
“我可是為這個家啊,哪像他們,把老婆孩子打發走,自己當神仙皇帝。”“我想走,你有那本事嗎,有本事你把我們也弄出去啊,我給你騰地方!”
唐雪麗臭了丈夫一句,抱著雙臂想心事去了。她多麼想出去啊,待在這破海州,有什麼意思。眼見著那些官太太一個個飛走,成了移民,她心裏也急。她跟妹妹不止一次提過這事,可妹妹太頑固,堅決不同意跟柳長鋒提這要求。哼,現在該後悔了吧,坐牢才好!她又詛咒起妹妹來。
孟懷安讓唐雪麗剛才那句話給嗆住了,半天張不開口。孟懷安不是沒想過裸,可他能力有限啊,往外轉移哪有那麼容易,這是權力和資本雙向運作的結果,是資本積累到足夠程度才能有的行動。為什麼他們能出去,就是人家撈足撈夠了,有資本。他孟懷安才撈了幾個,到國外,隻能喝西北風。
要想走,先撈足。國內不安全,出去雙保險。這些年,這樣的順口溜早已在他們這些人中間傳開,往外轉移已不是什麼秘密,在某個層麵裏,幾乎到了公開的程度。孟懷安就曾聽一高層領導講過一笑話,說過去中國人見了麵,問的都是吃了沒,哪怕廁所裏撞見,也是這句。如今不同了,普通幹部見麵,問提了沒,指提拔。科級幹部見麵,問換了沒,指換老婆。縣級幹部見麵,問傳了沒,指紀委招見。廳級幹部見麵,問走了沒,指老婆孩子在國內還是在國外。更高層的見麵,問談了沒,指首長或首長的首長最近找你談話沒。級別不同,追求的夢想也不同,玩世界的態度還有心情及內容也不同。
撈,撈,撈!孟懷安泄恨一樣,心裏的怨氣瞬間就大了,他是撈了不少,但他這個層麵的領導跟柳長鋒他們不一樣,跟羅玉笑他們就更不能比。更多時候,他們隻是一個中轉站,那些錢到他們手裏,隻是過一下,完了還要按規則再分一大半出去,真正屬於他的,百分之一都沒,況且他還要拿這百分之一去打點方方麵麵。有時候,辛辛苦苦弄幾個錢,還不夠孝敬各路神仙。孟懷安還幹過賠本買賣,至少在那兩千畝土地上,他就沒賺。現在紀委反貪局這幫人,就等著他們出事,一出事,人家瓜分財富的機會就到了。孟懷安猛地就想起省紀委二處處長肖慶和,一個小小的處級幹部,就敢狠狠地敲他竹杠!
想到這裏,他心裏的氣突突地往上冒,腳下跟著使怨勁,車子嗖地飄起來,嚇得唐雪麗大叫:“你找死啊,老娘還沒活夠呢!”
3
葉富城意外放水,讓整條鏈上的人驚慌起來。千萬不要小看葉富城這種小角色,他們要是壞起事來,照樣能給你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鏈條往往是從最脆弱處斷裂的,跟大壩潰堤一個道理。
銀橋公司總經理葉富城招了!
他供出了不少機密,其中就涉及駱建新等人在工程招標中違規發包大肆收受賄賂,並通過銀橋公司往外轉移巨額資金的內幕。葉富城說,銀橋公司不過是駱建新等人用來掩人耳目的一塊招牌,公司從事的並不是專業谘詢,也不是代理競標,類同於一家地下錢莊,專門為某條線上的人打理資金。但是,對鄰省紀檢部門查出的兩千多萬,葉富城卻說不知道,不承認是從銀橋公司轉走的。關鍵證據上,葉富城又閉口不談。盡管如此,辦案組的同誌還是很興奮,總算找到突破口了。
消息是市紀委一位姓盛的副書記連夜彙報給柳長鋒的,柳長鋒聽完,心頭怒火騰然而起:“渾蛋,這都扛不住,賤骨頭!”
“是啊,還沒怎麼問,他就……”盛副書記囁嚅道。
“敗類!”柳長鋒氣得不知說什麼好了,將手裏煙頭狠狠掐滅,一雙眼睛仿佛要吃人。
“市長,得想法子阻止啊,趙樸現在發瘋了,我怕再追查下去……”
柳長鋒擰著眉頭,情況的確比預想的糟糕,原以為趙樸他們隻是做做樣子,哪料想會玩真的,怎麼辦?過了一會,他問:“唐雪梅這邊情況如何?”
“這個……”姓盛的撓了撓頭,尷尬道,“那邊情況現在還不知道,唐雪梅不在海州,聽說羈押在桐州。”
“聽說聽說,道聽途說你跑來跟我講什麼?!”柳長鋒將火發在了姓盛的頭上。姓盛的這些年跟他跟得還可以,之前在縣裏當常務副縣長,他看著這人有培養前途,力主將他調了上來,放到了趙樸眼皮底下。得人者得天下,這是柳長鋒老早就有的認識,可惜他這些年努力的結果不好。
姓盛的不敢亂言語了,低頭等著挨訓,柳長鋒又發一會火,道:“你先回去,有情況隨時向我彙報。”姓盛的如同解脫似的,連忙說:“我不會辜負市長的,請市長放心。”
“放心?”柳長鋒心裏嘀咕著,嘴上什麼也沒說,目光諱莫如深地盯著姓盛的出門。姓盛的剛走,柳長鋒抓起電話就打給蘇小運:“大秘書啊,在哪瀟灑?”
蘇小運那邊很靜,不像是在瀟灑,沉悶半天,蘇小運那邊傳過來了聲音:“瀟灑,這個時候還能瀟灑得起來,市長莫不是剛瀟灑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