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錢都是這邊旅遊公司的?”朱天運又問。
“暫時說不準,我們懷疑這隻是一個通道,旅遊公司沒這麼多資金。”
“哦——”朱天運長長歎了一聲,才將目光移到剛才要插話的主任臉上:
“需要我們做什麼,請講。”
那位主任可能是被剛才朱天運擺手的動作懾住了,小心謹慎地說:“我們來,一是想跟這邊通通氣,提請貴市及早防範,以免更多的資金從地下黑道流往境外。二來也是想請海州配合,盡快查清兩家旅遊公司往來賬務,因為那邊很多錢,是從海州這個渠道轉移走的。”
“兩家互換,為對方轉移資金?”朱天運這才聽懂了他們來的真實目的。“應該是這樣,書記怕是不知道,旅遊公司跟境外很多地下錢莊還有洗錢單位都有秘密關係,它是國內目前洗錢的一個暗通道。”
“這個我確實不知道,不過……”朱天運話說一半,忽然打住,目光又回到趙樸這裏,“該怎麼配合,你們盡全力,需要上會研究的,及時提出意見來,這事就這麼定,你看行不?”
趙樸當下會意,朱天運是不想就這問題多了解什麼,太敏感,知道得越多越不好,於是順著話音道:“好吧,那我們先回去了,等商量出意見,再向書記彙報。”
兩位客人顯然不甘心,同時也感覺到了朱天運的冷淡。但在朱天運這個級別的領導麵前,他們也不敢太有想法,隻好跟朱天運說再見,跟著趙樸走了。朱天運把門關起來,獨自坐了好長時間。這兩位不速之客,怎麼能給他帶來這樣的消息呢?
到了晚上,趙樸打來電話,問朱天運是否方便,想單獨彙報。朱天運本來在家閑著,但還是找了理由,說跟領導在一起,有事改天再聊。他用了聊字,讓趙樸半天回不過神來,這事並不簡單啊,怎麼能?
朱天運這邊卻果決地掛了電話,後來仍覺不踏實,索性關了機。他還是怕,他怕什麼呢?
次日一早,朱天運剛進辦公室,市長柳長鋒過來了。他手裏拎一罐茶葉,還有一包裝袋,說:“老家親戚來海州,帶了點家鄉的茶葉還有參,拿一份給您,也好幫家鄉宣傳宣傳。”
朱天運接過茶,一看就知道此茶什麼檔次,心想這人情送的,上萬一斤的茶葉成了他家鄉產的。再看參,就更知道柳長鋒昨晚一宿沒睡好,能把這麼貴重的參提來,肯定也是跟自己較了一番勁的。
柳長鋒在班子裏有個外號:柳雞毛。也有說他柳筒子的,隻進不出的意思。他對錢財看得特別重,這點讓很多人不理解。
“這麼早過來,有事?”朱天運大大方方收下兩樣禮物,笑問。“還是老婆的事,想過來跟書記彙報彙報。”
“哦?”朱天運裝好奇地抬了下眉毛,又道,“怎麼,夫人是不是回來了?”“哪啊,就為這事跟我鬧呢。我跟她發了最後通牒,再不回來,離婚!”
“別,別,別,老夫老妻,再好好溝通一下!”
“不是,眼下省裏抓這麼緊,中央也多次重申,她怎麼也得為我著想著想吧。好,最近她還熱鬧起來了,跟她台灣的表兄妹聯起手來,要把公司開到俄羅斯去。我真想不明白,這女人賺錢賺瘋了。我一直強調,公司是姑姑留下的,咱隻要看管好,不要讓老人家的心血付之東流就行,但她偏是不聽,非要大規模擴張,最近還要上市。上市這種事,咱玩得起嗎?”
柳長鋒牢騷滿腹,聽上去對老婆賈麗恨之入骨。朱天運不動聲色,等柳長鋒牢騷發完,他帶著誇讚的語氣說:“這就是你老柳的不對了,幹公司就應該時刻想著發展,不發展就要被淘汰,你以為是我們啊,穩穩妥妥按部就班就行,人家是幹大事。往俄羅斯擴張怎麼了,證明人家賈麗幹得好。上市更應該支持,你這個市長這麼對待上市,我可是有看法的,啊?”
柳長鋒嗬嗬幹笑幾聲:“書記批評得對,可我這是家族企業,跟市裏省裏企業不同,市裏省裏企業上市融資,我當然支持。家族企業嘛,能過得去就行。”“不管啥企業,理是一樣的,不擴張就萎縮,你市長比我懂得多。”朱天運故意不把話題往賈麗回不回來這點上引,柳長鋒這番話,其實就是想告訴他一件事,賈麗在美國的公司經營不錯,有大把大把的錢可賺。反過來的意思就是,賈麗和他的錢是幹淨的。
他為什麼要急著說這些,這話管用嗎?
朱天運判斷得沒錯,有關鄰省查出國際旅遊公司董事長腐敗大案,柳長鋒比朱天運先知道一步,此事一直揪著他的心,那兩千二百六十多萬,已經痛得他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不隻是痛,更多的是怕,是不安。昨晚睡覺前,羅副省長的秘書蘇小運將電話打到他家裏,開口就問:“柳市長,最近聽到什麼沒?”柳長鋒沒敢正麵跟蘇小運回答,客氣地道:“是小運啊,最近忙,隻顧著工作了,外麵有啥新鮮事,還真沒聽到。”
“柳市長真沉著啊,這個時候還能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不簡單。”
“蘇秘書聽上去話中有話啊,請講。”不管怎麼,讓一個秘書如此教訓,柳長鋒心裏還是頗為不滿。但蘇小運就這德行,總是在他們麵前無禮,看來是有什麼暗示。
“昨天我托人問過雨宏,好像有兩筆該進賬的錢沒進賬,市長是不是挪作他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