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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等於是給飯局定了調子,其實不用強調,這種場合,想談工作也談不了。這種飯局隻是一個信號,是一種儀式。隻是告訴你,從今天起,你就是某個圈子裏的人了。叫到這種場合的人,你就是不想加入這個圈子,也由不得你。因為消息遲早會泄露出去,別的圈子一聽你到過場,自然就對你有了戒備。
省紀委突然“雙規”了住建廳副廳長、黨組成員歐永革,和歐永革同時被帶走調查的,還有計財處長邵新梅、城鄉規劃處長蔡學恭等人。
輿論一時嘩然,人們的目光很快又聚焦到駱建新一案上。
據查,歐永革在擔任海東省住建廳副廳長期間,先後收受萬源地產、海潤實業等五家地產公司巨額賄賂,為五家公司違規批地,製造假批文,隨意調高小區建設容積率,同時在一起重大建築安全事故中,為事故責任人開脫,包庇縱容開發商。
這五家公司都跟駱建新有關,歐永革是第一個被“裸官”駱建新牽連進去的人。同時有消息說,計財處長邵新梅一直跟駱建新有染,在駱建新夫婦外逃中,利用住建廳賬號,分五次向有關境外公司轉款。在其辦公室兩個保險櫃裏,搜到人民幣五百萬元,美元三十多萬。這些款都不是公款,邵新梅說是駱建新托她保管的。
幾乎同時,紀委召開情況通報會,向有關方麵通報,通過多方努力,已經查實駱建新夫婦在加拿大的藏身地,目前正通過外交手段還有其他措施,積極勸說駱建新早日回國交代問題,以爭取寬大處理。會議快要結束時,於洋秘書遞給朱天運一張字條,上麵寫著一家酒店名稱,還有到酒店的時間。朱天運暗暗收起紙條,步態沉穩地離開會場。
半小時後,朱天運到了酒店,於洋秘書站在那裏,看到他,興奮地奔過來,熱情說道:“朱書記來得真早。”
“於書記到了吧?”朱天運邊問邊看四周,並沒有熟悉的麵孔。
“於書記還沒來,在等大書記呢,不過盧組長他們已經到了,在樓上恭候朱書記大駕呢。”於洋秘書嘴巴很甜。
大書記就是趙銘森,朱天運知道這頓飯的特殊意義了,他快步到樓上,副書記何複彩正在樓道打電話,見他上來,急忙將電話壓掉,喜滋滋衝他道:“還怕您堵車呢,我從會場直接奔過來了。”
朱天運心裏有那麼一絲不快,何複彩不該一個人先到,不過又想,這種飯局,何複彩指不定知不知道他也能參加,遂笑著打趣:“你總是比我快。”
這話似乎有點味兒,何複彩一愣神,轉而俏皮地說:“我快也是您這頭帶的快嘛,快進去吧,開了一下午會,想必書記您也累了。”說完搶在前麵,替朱天運推開包房門。朱天運剛進去,住建廳紀檢組長盧廣寧還有省紀委第一副書記、監察廳王廳長就迎向他:“朱書記好。”
“二位好,快坐,今天好熱鬧啊。”朱天運朗笑著,目光刻意在王廳長臉上多留了會。在他心目中,王廳長一直是郭省長的人,怎麼今天?
何複彩大約意識到了這點,馬上笑道:“我們打會牌吧,我跟朱書記打省上兩位領導,怎麼樣,反正首長還沒到。”
“好。”王廳長應了一聲,主動找撲克牌。何複彩暗暗遞給朱天運一眼神,朱天運明白過來。官場上隨時有倒戈的,這不難理解。今天能到這包房的,相信不會跟銘森書記有二心。
四人愉快地打了一陣牌,於洋和趙銘森來了,後麵跟著省委秘書長田中信。
“都到的比我早啊,天運也來了,好,今天這頓飯,吃起來一定熱鬧。複彩,今天就你一位女士,你替大家張羅,喝點白酒,我帶頭。”趙銘森跟別的高層領導不一樣,明明知道大家對他和何複彩的關係起疑,但就是不回避,尤其這種場合,他更樂意把何複彩帶出來。反倒讓人覺得他跟何複彩之間光明磊落,不敢往那個方向想。
何複彩一陣風似的忙去了,大家依次落座,朱天運跟於洋一左一右坐在了趙銘森邊上。趙銘森接過何複彩捧上的酒杯,說起了開場白:“沒啥別的意圖,就是請大家吃頓飯,最近大家都很忙,工作千頭萬緒,也很少有時間跟大家見麵,我讓於書記把大家叫一起,熱鬧熱鬧,也算放鬆一下吧。今天不談工作,這是原則。以後我們要養成一個好的習慣,辦公室談的,絕不在私下場合談。到了飯桌上,就一個目的,吃好。今天我買單,大家吃什麼,隻管點。”
這番話等於是給飯局定了調子,其實不用強調,這種場合,想談工作也談不了。這種飯局隻是一個信號,是一種儀式。隻是告訴你,從今天起,你就是某個圈子裏的人了。叫到這種場合的人,你就是不想加入這個圈子,也由不得你。因為消息遲早會泄露出去,別的圈子一聽你到過場,自然就對你有了戒備。
想到這,朱天運下意識地就將目光掃在了王廳長臉上,見王廳長很坦然,就覺可能是自己想歪了。
飯局的氣氛非常好,趙銘森果然帶頭喝白酒,這是很少見的,大多的場麵,銘森書記是滴酒不沾的,也反對別人喝酒。朱天運也喝不少,大家你來我往互相敬酒,又客氣又誠心,不喝哪成?何複彩喝得更是雙頰緋紅,走路都要飄起來,不過終還是把握得好,沒失態。這天的何複彩真就像服務員一樣,把在座各位全都照顧到了,而且每個人麵前都能說出極其到位妥帖的話,簡直就像一支潤滑膏,把大家弄得都很滋潤。朱天運暗暗佩服,這女人,前程無量啊……回去的路上,朱天運跟田中信坐一輛車,借著酒勁,兩個人雲裏霧裏說起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