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羅副省長跟朱天運,級別一樣,兩人都是省委常委,羅副省長排在朱天運前麵,就差兩個位置。但在現實中,朱天運總感覺羅副省長高他幾個檔次。他跟於洋還有組織部長他們之間都是沒大沒小,象征性地尊重一下,私下場合更多則是互相調侃,怎麼和氣怎麼來。跟羅副省長,他卻一直都保持著像對銘森書記、仲旭省長一樣的尊重。
不多時,羅玉笑在閻三平等幾人簇擁下進了包房,朱天運以為柳長鋒一定在裏邊,看了眼卻沒他,心裏奇怪。之前羅副省長請他們吃飯,柳長鋒都在他前麵的,而且一定是跟羅副省長同時出現。
“老朱啊,最近又發福了。”羅副省長伸過手來,朱天運緊忙握住:“哪有,還是省長您精神。”
“比不得你喲,我現在是三高,高危人群啊。”羅副省長說著話,又跟兩位女士打招呼。輪到蔡記者,羅副省長特意多握了會手:“小蔡是我們省的寶貝,才女加美女,大家要多多關心多多幫助啊。”一句話說的,蔡記者剛才不太舒展的眉毛陡地舒展了。
朱天運還在揣摩羅副省長的話,“三高”大家老說,這種場合,不是拿身體說事就是拿天氣說事,頂多就再拿女人開開涮,還能說別的?“高危人群”這說法可是稀罕,羅副省長一來就給他這樣一句,莫不是?
“坐吧,今天你們重點招呼朱書記,朱書記是我請來的貴客。”羅副省長跟大家打完招呼說了句不輕不重的話。
這話一下讓氣氛微妙起來,朱天運感覺到,今天自己是主動找不自在來了。羅玉笑損人的功夫,在省委班子裏可是叫絕的。去年有一次,竟然連銘森書記也損了,銘森書記剛說了句最近有點尿頻,他馬上接話道:“是不是夾不住了啊,那可真麻煩,老得提著褲子跑。”銘森書記當時真是有尿頻,男人嘛,前列腺出問題不是什麼大毛病。沒想經他那樣一說,話頭立刻就不對了。
在海東,銘森書記還沒有建立起應該有的絕對地位,他的努力久久不見成效,關鍵是郭仲旭這邊太強大了。郭仲旭在海東幹了前後二十年,樹大根深,枝葉繁茂,不可撼動。加上又有羅玉笑這麼一隻虎,對到海東還不到兩年的趙銘森來說,處境可想而知。朱天運他們就更不用說,時時處處,都在想著腳該怎麼邁,眼睛該往哪看,臉上的笑要露幾分。要是銘森書記地位牢固,朱天運在海州能這麼被動?
朱天運老老實實坐在羅玉笑下手,連一句調侃的話都沒說,他用沉默應付著眼前的局麵。
這天的酒宴吃得並不熱鬧,大家就不是衝熱鬧來的。大洋老板閻三平倒是想熱鬧,一個勁地起哄,要給朱天運敬酒。秘書蘇小運也虎視眈眈,隨時聽候主子的吩咐,想出朱天運洋相。這種目的也隻有蘇小運敢有,他在秘書中算是最狗仗人勢的一個,也最有恃無恐的一個,可他混得就是比其他秘書好。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不認正理,讓歪理大行其道。不過羅副省長沒答應,他衝閻三平說:“三平啊,以後要學規矩點,不要什麼時候都拿酒說話,煮酒論英雄,你還欠缺了點,把酒瓶拿過去,我現在看見這東西煩,今天我想跟朱書記吃頓安生飯,你們就都忍著點,不要張牙舞爪的。”一番話說的閻三平立刻老實,目光不斷停留在朱天運臉上。朱天運又聽到兩個新鮮詞,“安神飯”,還有“張牙舞爪”。
酒的確沒喝,話倒是聽了不少。吃飯中間羅玉笑講了一本最近他看的書,一個美國科學家寫的動物王國的故事。動物們如何在它們的世界裏互相殘殺,互相獵取,以對方為目標進攻或者防守。羅副省長講得很逼真,也很用情,比在主席台作報告更富激情,精彩處幾乎到了血淋淋的程度。講完,他衝朱天運說:“王道就是王道,任何物類都逃不過這個劫,天運你說呢?”朱天運一直在專注地聽,羅玉笑問完,他說:“省長給我們上了生動一課,我對動物不了解,不過天下之理,也莫非王道,不是每個人都有為王者的氣魄啊,這書寫得好,改天一定要買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