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不,司令員同誌,文市之所以造成當前十分動蕩的混亂局麵,我有不可推卸的政治責任,我必須向文市人民賠罪。明天,不,今天下午我就把賠罪書貼出去,向文市人民道歉,向文市人民祈求寬恕我的罪行。這件事情我要抓緊做,早一天比晚一天要好得多。”
“小鄭,無論做什麼事情都不要走極端嘛。你這樣做不太合適,對你今後的工作會有影響。我勸你不要這麼做。”
“趙叔叔,為了解脫我自己,我決心這麼做。這麼做,我才能使自己輕鬆和愉快。”
趙廣想了想,莊重地表示:“這樣也好。重新開辟自己的人生之路,也值得。”
“叔叔,我好長時間已經沒能見到李書記,我想急著見到他。我要首先向他賠罪,然後再跟他彙報一下我這次搞調查的感受。”
“你的老領導,賠罪嘛用不著。你想想,他是一個什麼人呢?他什麼大風大浪沒有遇到過呢?他還會不理解你們年輕人的心嗎?跟他彙報一下感受是應當的,應當的。這會他不在,到市長避禍的軍分區副司令員家裏了。他回來後,我把你的話傳到。那次你組織的批鬥會之後,他一直就住在我家。你剛回來,不著急先見他。你和小範都好好休息一下,你們在各自的地方,安心等我的信兒吧。”
“這實在是太好了。我說造反派怎麼總也找不到李書記,原來是司令員把李書記給保護起來嘍。”
範湖恍然大悟,當著趙廣的麵,也不顧忌什麼,高興得忘乎所以地拍著雙手在地毯上蹦了好幾蹦。
這天下午,鄭產良的認罪悔過書公諸於世了。一式兩份,鄭產良親筆抄寫的貼在了市委大院,範湖抄寫的貼在了市府大院。
兩份同樣內容的大字報同時出現在了文市兩個中樞機關的大院裏,不啻兩門重炮在幹部們的心中炸開。有的說,鄭產良這小子良心發現,不泯人性,總算知道了天高地厚;有的說,小鄭懸崖勒馬,事情辦得挺聰明,今後肯定會有個好路走……也有不屑一顧的,敲敲打打地說風涼話,什麼悔罪、認錯,那是在演戲。不過,戲演得有些太過頭嘍,看他今後還怎麼做人?
這天晚上,在趙廣司令員的家裏,鄭產良見到了久違的李金,他的老領導、文市市委書記李金同誌。
一見麵,鄭產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用駱駝膝行的樣子爬到李金麵前,哇哇地失聲痛哭,哭得死去活來。鄭產良嘴裏邊號邊頹喪著說:“叔叔——我錯、我錯了……”
鄭產良哭得酣暢淋漓,哭得痛不欲生,哭得昏天黑地,哭得沒了自己……
李金坐在沙發上,痛惜地彎腰審視著鄭產良,心裏一下子翻起了百感交集、痛徹肺腑的種種滋味。李金想站起來,兩條腿卻不聽使喚,怎麼也立不起來。
鄭產良就跪在自己的麵前,李金另想想,反正我也站不起來,先不拉起他,就讓他哭吧,哭個夠也好……
過了有五六分鍾吧,李金總算站了起來,低頭望著跪在地上的鄭產良,心裏苦澀酸楚得泛起一陣陣浪濤……跪在地上的年輕人本是自己視同己出、像兒子一樣看待的人啊!他走了一段彎路,在過去的幾個月中,自己雖然對他抱怨過,但是,自己對他想得最多的還是為他可惜。眼下,他已經真心悔過,李金在對鄭產良的低頭審視中,他的腦海裏對鄭產良不知不覺地油然湧起許許多多的同情、欣慰和滿意。
李金雙手扶起鄭產良,挽他坐在自己的身邊,覺得眼睛有些濕澀,掏手絹擦了擦,凝神思索了好一會之後,語重心長地點撥著鄭產良:“孩子,別哭了。
通過這一段你在工作和生活上的實踐,你對複雜問題的判斷已經有了比較準確的思考,知道了自己在指導思想上產生出的錯誤原因,並且下決心改過,這就很好嘛。我們共產黨人也是人,從來都不做城門失火又殃及池魚的事情。你在失去了母親的痛苦條件下,我確實不能對你再說什麼過多的責備話,也不能對你的看法一成不變、把你一棍子打死嘛。人做微惡,天聞若雷。具體講,咱們文市的天就是文市和文市苗族、哈尼族自治州的幾百萬老百姓,他們可是都在眼巴巴地看著我們怎麼樣對待他們所關心的一切事情啊!你好好地想一想,在當前的政治大背景下,在你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所犯錯誤的前提下,返回來如果有人又對你落井下石,那他就不是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員。別說是我這樣的老共產黨員,隻要是一個有良心之人都不會那樣去做的。你不要再有什麼思想顧慮,也不要自暴自棄。而是要放下包袱、輕裝上陣,把自己應該挑著的工作重擔挑好,把自己身上擔負的重大責任努力完成好。但是,我要嚴肅地告訴你,從今往後,在你整個的工作過程中,你必須始終牢記、也必須毫不動搖地擎天尊本。這個天就是黨的事業,這個本就是作為一個共產黨人做事情的原則和準繩。你隻要從現在起再不做離經叛道的事情,也要真正用毛澤東思想左右自己的行為,你在我的心裏就還是個好孩子。我再重複地說一遍,離經叛道的事情你在今後的工作中千萬不能做也不應該做了。離經叛道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嗎?經是指馬列主義和毛澤東思想,道是指偉大的共產主義理想和對這種理想的不斷奮鬥和不懈追求。也就是說,你和我還有趙司令員,都必須努力學習,用共產主義的世界觀和人生觀鞭策自己,因為我們都是共產黨員嘛。這不是一句空話,是包含著有血有肉的具體內容來。人嘛,懂知恩,識進退,才會成功。孩子,你記不記得我好跟你說的那句話,有我老李的眼睛盯著,你走遠了還會返回來。我的話不是在你的身上已經實實在在地兌現了嗎?今天,我老漢高興得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