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8章 江湖小調(1 / 3)

江湖,正所謂遊龍臥虎之地。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敢有。如今一片泰和盛世,商賈之家蒸蒸日上。江湖風聲四起,今見七星連珠,江湖必有大亂!

公元七零九年,唐中宗已再度稱帝四年之久。今是豐收時節,氣候不甚炎熱,很是清爽。

這裏是巴蜀之地的一個小村鎮,不大不小,不吵不噪。一輛豪華的馬車駛進村鎮,車夫駕著馬車,慢慢悠悠走在繁華的街道上。街上行人寥寥,有幾個孩子在玩耍。

“停下。”車夫勒住馬,馬車裏的男子撩開馬車簾子,向那群孩子看去。那群孩子玩的熱鬧,隻是有一個小女娃孤零零的站在一旁定睛看著,沒有失落的表情,也沒有驚喜的表情,一副旁觀者的樣子。明明才五六歲的長相,卻顯得如此的鬼馬精靈。

他輕輕挑起修長的眉,“孩子,過來。”

那孩子左右看看,確定是在叫她之後,走了過來。一雙靈氣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一看就是一個機靈的孩子。她娟秀的小臉還有些稚氣,但不難看出這以後也定是出落得傾國傾城的美人坯子。

“不知這位公子哥哥叫我何事?”小丫頭張口的話便幹脆好聽。她水靈靈的眼睛自信的盯著他看,也許這又是一個迷路不知道怎麼出去的主,想必這次又能好好撈一把了!

“你為何不與他們同玩?”男子看著她滿臉的算計,心裏忍不住笑。

“那是小孩子的玩意,我不屑參與。”她用稚氣的語氣說著如此老成的話。

他聽罷,心裏有些讚許。“那什麼才是你玩的?”

“一寸光陰一寸金,時間怎麼能浪費在玩上?”她撇撇嘴,恐怕這又是一個沒事打牙祭的主。她的時間可是用銀子換得,玩這一會兒恐怕又會少賺不少錢,誰傻啊,不去掙錢玩這種小兒科的東西,等以後掙夠了錢有的是好東西等她玩呢!

他眸子一轉,定是一個有誌氣的娃娃。“和我走吧孩子,我會讓你的每一個時間都成為金子。”

“倒是可以,不過和你走有什麼好處?”她揚起粉嫩嫩的小臉兒看著他。

“哈哈哈……”他看她的樣子笑了出來,鬼靈精。“孩子可曾聽說過錦繡山莊?”

她象征性地皺了皺眉頭,“聽倒是聽過,不過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錦繡山莊的人?”賠本的買賣我可不幹,這年頭騙小孩子的太多了,我可不能這麼容易相信你。

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純金的牌子,上麵雕著錦繡二字。他把牌子遞給她看。她拿過牌子,水靈靈的大眼睛頓時直了,壞意綻放在眼裏。這是純金的,就算他不是錦繡山莊的人也是有錢人,跟著他定錯不了。“好,我和你走!”她抬起頭,爽快的答應。“不過,”她話鋒一轉,順勢把牌子塞到衣內側。看著他露出壞壞的笑意,“這個牌子歸我,就當做抵押。”

“一個孩子如此愛財,這般不好。”他看著她說道。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公子不缺錢花,當然覺得錢是個無足輕重的東西,但是對於我們這些窮人來說,錢是一個好到不能再好的東西!”她說完便抬起頭看著他嘿嘿一笑。

“上車。”他不再理會她。

“是。”她才五歲,個子才到馬車車轅上一點點,還要靠車夫抱她上來。剛撩開簾子準備進去,就聽到後麵有人喊他。

“朝曦!”一個小男孩站在不遠處,見她上了車急忙跑過來。男孩看起來比她大不多少,卻是長得清秀俊俏。丹鳳眼輕輕挑著一絲柔情,他眉頭輕蹙,故作大人的姿態看著車上的朝曦,“你這是要去哪裏?”

“東籬哥哥?”她回身看這小男孩,然後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還勞煩哥哥等下去我家,告訴爹爹我和這位公子走了,叫他不要擔心,朝曦會自己照顧自己。哦,對了,我所有的積蓄都藏在後院的大樹根下麵,叫他沒錢的時候拿出來用。”

他聽罷輕輕點頭。轉眸看向車裏那個麵相陰柔的男子,眉一蹙,“照顧好我朝曦妹妹,過不了多久我會接她回來。”

“哥哥,等我回來你一定是我的手下敗將!”朝曦信誓旦旦的說。

東籬嘴角一挑笑意,“等你學到真本事再回來和我叫囂,小丫頭。”

“走。”車內的男子說道。真是想不通現在的孩子都已經是這樣的思想了!

“哥哥!”她趴在馬車口向後看,“我們定一個期限,十年你若是找不到我,我們的約定就作廢哦!”她看著他發黑的臉色嘿嘿一笑,然後收回身子坐在馬車裏。

東籬把手負在身後,微微揚起下顎。十年?未免太久了,五年足夠了。

“公子,您叫什麼?”朝曦看著他不言語的樣子,問道。如今要在人家手下過日子,說話也要客氣一點兒了。

“我姓蘇。”他答道。

“哦,我複姓東方,名朝曦。”她說道,“今後在蘇公子身邊,朝曦做的不周到的請您不吝指教。”她乖巧的笑了笑。

蘇錦繡看著她的樣子,長眉一挑,又轉頭閉眼養神。東方朝曦見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自己別過頭開始甜甜的策劃她以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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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哥哥,”夜幕下,她扯著他的衣角,稚嫩的說道。

“嗯。”東應道。

“今天那兩位漂亮姐姐都是堂主嗎?”她問道。

“嗯。”

“哦。”她垂著頭看著腳下的路,“東哥哥,蘇公子是把我扔在這裏不管了吧。”她話雖是肯定,其實是在詢問。東低下頭看著她,在月光下她的樣子有一點兒讓人心疼。也隻不過一個娃娃,這麼早的脫離父母,也會很擔心害怕,沒有安全感吧,哪怕在機靈的孩子。

“不會。蘇公子和我們玄冥堂是有交情的,他把你們送來這裏,是為了讓你們學到更多的東西。而且他會再來看你的,今日他隻是有事,所以才匆匆走了。”這是她和東相處以來他說過最多的一次話。她抬臉兒看著麵無表情的東,十六歲的樣貌還是有些稚氣,其實他的內心也是柔軟的吧,不像他的表情那樣僵冷。

“東哥哥,蕭妍和她哥哥也是蘇公子送來的嗎?”朝曦看著他問道,樣子可愛極了,像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娃娃,沒完沒了的詢問大人。“朝曦今天有見過他們兩個人哦。”她看東詢問的眼神,便有些小得意的說道。

“是。”他看著她,點點頭。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到了朝曦的住處,東為她鋪好床,讓朝曦躺了進去。他正要轉身去吹熄油燈,就看見朝曦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看著他,眨都不眨。這感覺讓東有點兒脊梁骨發怵。“還不睡?”

“我不敢。”朝曦撇撇嘴,漂亮的眸子有水光,讓人看了很憐惜。“東哥哥你陪我睡好不好?”她乞求道。

東頓時臉上升起紅暈。“不可以。”他果斷的拒絕道。

“為什麼不可以?我在家的時候就是爹爹抱著我睡的。”朝曦清泠泠地說,小臉兒滿是委屈。

“……”東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隻是紅暈更加深了。

“那東哥哥,你把我送到蕭妍姐姐那裏去吧。”朝曦再次乞求道。

“好吧,你穿上衣服。”東這次無條件妥協,隻要她不提這無禮的要求。

朝曦見他答應了,小臉兒露出了狡黠的笑意。麻利的穿好衣服就跟著東朝蕭妍住處那裏走去。

“初睡了嗎?”到了蕭妍的房門前,東輕聲詢問道。

“還沒。”房間裏傳來蕭妍清靈的聲音,不一會兒屋裏的燈亮了,蕭妍推開、房門,一看是東和朝曦。她披著披肩滿臉的詢問。

“蕭妍姐姐。”朝曦見門開了,挑著甜甜的笑容撲向蕭妍懷裏。“蕭妍姐姐,東哥哥不肯陪我睡覺。”朝曦還一副委屈的說道。

東聽罷,頓時臉上一紅。

“朝曦就是胡鬧,東怎能和你同房睡覺呢?”蕭妍學著大人的口吻說道,美麗的臉頰上擺著嚴厲的樣子。

“怎麼不可以,爹爹也經常抱著我睡覺啊!”朝曦撇著小嘴說道。

“那怎麼可以,爹爹是爹爹,東是東。”蕭妍反駁道。

“那我就要東哥哥陪著我嘛!”朝曦撒嬌道。

“咳……”東尷尬的咳了一聲,“初,還麻煩你今晚照顧她,因為她不敢一個人睡,我先走了。”

“嗯。”蕭妍點點頭,又寵溺又無語的看了一眼還賴在她懷裏的朝曦。

“東哥哥再見!”朝曦見自己奸計得逞,在蕭妍懷裏嘿嘿一笑,向東甜甜的說道。聽到朝曦的聲音,東穩健的步伐突然一頓,後又加快了速度逃離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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萇苠境內橫跨突厥和大唐的中段位置,四季常青,屬於平原,碧水環繞。地生瑰寶無數,居中是一道水榭,常年霧氣繚繞,似仙境。境內隻有一群白衣美人,喜怒不形於色,行動舉止頗似謫仙。到了年底,大雪下個不停,已經鋪蓋了一切的翠綠。雪連下了一天一夜,厚厚的鋪在地上一寸之深,連綿的雪花讓人看不清遠處的一切。

一個白衣人向遠處走去,青絲落過雙膝,身姿挺拔,相似少年,看近麵容,嫵媚撩人,隻一雙眸子冷落無鶩。

漫天大雪鋪蓋著,隻見對麵走來一人,看不清麵貌,隻看得清身形。一身腥紅色長衣格外紮眼,外披著鬥篷,頭戴鬥笠。步伐矯健,身姿傲然。迎著漫天風雪向白衣人走過來,到了眼前,抬起頭看著他,一雙鳳眼狹長生媚,凝脂如玉的俏臉,雙頰有些發紅,興許是被風雪吹刮的。紅唇輕勾出笑意,“小兄弟,這趟還要勞煩你。”

“唐公子,這邊請。”白衣少年沒有任何情緒,側過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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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風雪,前庭蒼白一片。兩個孩童在庭中,一人坐在凳子上,輕撫著琴。一人手持紙傘,為她擋著雪花。

琴聲悠揚隨風飄遠,若明若暗,清如流水,重如雁鳴。流水如雲般流淌在她的指尖下。她輕合著雙眸,眉心平整,似是享受,似是投入。一旁的女童垂首看著,細心聽著,一身粉紅色練功服微微被寒風吹脹起來。陳虞老師說過,素白的琴彈得最為好,因有靈魂。

兩人一前一後從下院後麵的長廊走過,風雪把琴音帶到耳畔,聽著讓人抽了魂魄。紅衣男子住了腳步,閉目細聽。這算是一首老曲子,早在七年前已被人熱捧後遺忘。在這地方竟還會聽到,真是稀奇,可惜不是蕭樂,不然……

“唐公子,請。”白衣少年輕聲說道。

紅衣男子回過神,輕輕一笑,頜首。和他向前走去。

“素白,不冷麼?”初為她披上鬥篷。

“冷。”素白無奈的眨眨眼,也不知是被寒風吹的還是怎樣,眼圈泛起了紅印。“不過每年爹爹都愛在雪裏彈奏這首曲子,我幫他打傘,都已經習慣了。”

“素白的娘親呢,怎麼從未聽你提及?”初溫語問道。

素白長長的睫毛微顫,神情垂下。“娘親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

“素白,對不起。”初見她的樣子急忙說道,蔥指按在她單薄的肩上。

素白沒有言語,又把思緒投入在琴上,一遍一遍的彈奏著。

房瓦上,一個白衣孩童坐在上麵,俊俏的臉上閃過一絲情愫,長眉輕輕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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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娘親去哪裏了?”孩童站在門檻內,含著哭腔看著站在雪地中的男子。

他身材消瘦高挑,長身玉立,卻一身落魄的氣息。聽到哭聲,他轉回身,長眉下那雙多情的桃花眼滿是寂寥,凝脂如玉的臉上竟是呆滯。“朝曦,來爹爹身邊。”

孩子蹣跚著步伐走到他身邊,他屈身抱她在懷裏。她把小臉兒貼在爹爹的臉上,就發覺他的臉涼的讓她打個冷戰,看著爹爹的樣子,她不敢哭了。

“朝曦,娘親去了很遠的地方,不會再回來了。”他寂寥的眸子看向遠方,呆呆的說。大雪落在他的頭發上,他的肩上,他的衣服上。

“朝曦,爹爹對不起你的娘親,爹爹是個罪人。”他的聲音如此的沙啞,不似她從前的爹爹。

“爹爹,不要哭,你還有朝曦。”她擦幹他無顧落下的淚水,抱著他的脖子。也許從那個時刻起,她就懂得了,離去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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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宮主,客人到了。”東稟告道。

“好,你下去吧。”司徒冥月說道。

“是。”

“二宮主,別來無恙。”紅衣男子拿下鬥笠,一張俊俏撩人的臉龐,紅唇勾笑,狹長鳳目一挑,多是風情萬千。

“唐新雨,舍得回來了?”司徒冥月坐在那裏,孜孜笑意道。

“你留下了我的兄弟,我又豈能不回來?”一句反問,他脫下鬥篷,轉身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嫋嫋熱氣撲麵而來。

“文博看見你一定會很高興。”司徒冥月笑道。

他輕一笑,“蘇旭堯來了嗎?”轉問道。

“他晚上會到,莊裏有些事情。”司徒冥月回答道。接下來就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其實司徒冥月還是很怕和他單獨在一起的,因為隻要剩下他們兩個人,就會想起以前很多事情,與他與自己,都無疑是道傷口,自是他們三人默契的不再提及。

“我去看看半斤。”他站起身,披上鬥篷,徑直走出了大廳。司徒冥月見他出去,深深地舒了一口氣。這三人,也許隻有他傷的最深,也許隻有他,最難以忘懷。一年四季的在外奔波,不讓自己停留在一個地方,不單單是為了遊山玩水,也是讓自己被新鮮的景物暫時的分去心神罷了。其實這麼多年,他始終忘不掉,忘不掉那個人。是啊,怎能那麼輕易就忘卻?恐怕那兩個人如今活得這般瀟灑,也隻不過不與人說,強裝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