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潛龍五年,西境安西都護府屯兵自弓月城闔夜整裝出發,為迎戰白衣聖國。
大唐帝國與白衣聖國邊疆戰事已持續了數十年,這次的出征是人數最多的一次,陣勢浩大。
弓月城是西陲小城,居民以悍戰好勇而聞名,孩童自幼就接受念修、煉武的教學,少年人一旦到了十二歲人人競先入伍。
一夜征兵過後,弓月城的青墨書院到了授課時間隻剩下了一個學生。
那唯一的學生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名叫寧不棄。
此刻,他坐在樹下的書案前,慢悠悠地剝著瓜子,殼和果肉散落在書頁間,風有一陣沒一陣地吹著,陰雲壓墜著天,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沒有吃,也沒心情吃,反正也沒有人來管他。
方才進書院門時,他就見門上貼著一張連漿糊都沒糊勻的字條,可見夫子走得是多匆忙。
字條上寫著:“欺我唐人者,我必揍之!不棄,你記得掃院子、喂魚!不可偷喝為師的酒!切記切記!”
敢情這夫子是知道這偌大書院,隻有寧不棄留下。
正鬱悶著,寧不棄聽到有人在書院門口叫他。
“不棄,你果然在這,我剛特意去城主府找你,管家說你已經來書院了。”
寧不棄一回頭,見到了幾個同窗,同窗們均身著輕甲,手執銀槍或彎刀,神色飛揚,叫他的人是平日同他玩得好的少年阿信。
“找我做什麼?”寧不棄敲了敲桌,笑道,“我拿了夫子的藏酒,要不要喝一杯?”
“不行,大唐律法言明,十六歲以下的少年是不能喝酒的。”阿信擺擺手,還想說什麼,就被身邊一直冷麵的玄裳少年撞了撞後背。
阿信連忙道:“我娘想請你去寫信給我爹,她說我的字不好看。”
“好嘞。”寧不棄爽快答應了。
玄裳少年像是故意要膈應寧不棄,冷冷道:“阿信你用心在念修上就好了,字寫得好看又不能為國效力。”
“鐵小樞,少說幾句。”阿信知曉寧不棄的性子,平日總是笑嘻嘻滿不在乎,可在沒人注意時總會露出落寞的神情。
尤其是在夫子教習他們學《修行入門篇》時,在屋外池潭旁喂魚的寧不棄沉默得可怕,因為寧不棄,是不許聽這些課的。
“世子的身份是比我等精貴。”鐵小樞見寧不棄嬉皮笑臉的模樣就來氣,忽走上前把彎刀啪地拍在書案上,“別忘了,我的刀法還是你七歲時教的。現在,你能握刀嗎,世子大人?”
一碗用來洗筆的清水被震得濺了些許出去,迅速濡濕了書頁的邊角。
寧不棄連忙用袖子拂去水漬,平心靜氣看著友人道:“十歲後,養母不許我碰兵器。”
寧不棄並不是有多渴望去打仗,因為他若去了,估計也隻有送命的份,還保不齊被烈馬甩下馬。
而且就算他想去,也會在出城之際,冒出一堆人來攔著他,求他繼續留下來做這個弓月城的小祖宗。
就因為,他的養母正是這座城的主人、安西都護府副指揮使、同時亦是大唐皇帝的姐姐皓月長公主,
長公主自十九歲帶著尚在繈褓的寧不棄來到弓月城,十三年間未曾嫁過人,旁人已將他看做長公主嫡親兒子無異。
若論起封號,他好歹也算個世子、少城主什麼的。
但這些稱號,從友人口中說出,寧不棄總會聽出那麼幾分嘲諷和刺耳來。
見兩人僵持著,阿信生怕鐵小樞要揍寧不棄,連忙上前打圓場,“不棄不但字寫得好,他還會樂器,連夫子都誇他呢。你別再說修行的事,大夥又不是不知道,不棄他不能學,他幽門被封了啊!”
鐵小樞眉頭一擰,“我當然知道,他不能學,是因為長公主不讓他學!但凡是個男兒都想要學得一身本事,保家衛國,他如今就是個吃白飯的,連女人都可以去的戰場他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