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這一次我們做到啦!……我們掙到了一百萬!”
可是他注意到慕雷發熱症似的恍惚神情,便明白了而且靜下來。他的目光裏放射出快樂的光芒。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他又說:
“你已經決定了吧?天哪!我支持你。”
突然慕雷站在他的麵前,發出他的危難時刻的那種可怕的聲音叫起來:
“好男兒,我跟你說,你是太高興啦……是吧?你相信我是要完蛋啦,你正要露出你的牙齒來。你當心吧,我是不會叫人家吃掉的!”
布爾當寇被這個洞察了一切的鬼男人的不留情麵的攻擊弄得狼狽不堪,喃喃說:
“怎麼回事呀?你在開玩笑嗎?我一向是很佩服你的!”
“別撒謊了!”慕雷更凶暴地說。“你仔細聽著,我們認為結婚會葬送了我們,是愚蠢的想法。難道那不是必需的健康嗎?那不是生命的力量和秩序的本身嗎!……好吧!是的,我的親愛的,我要和她結婚,可是如果你要有所動作,我也會照樣把你扔出去。真的!你也會像其他人一樣的,布爾當寇!”
他打著手勢叫他退出去。布爾當寇感到自己大勢已去了,在這一次女人的大獲全勝中被清除了。他走出去。恰好黛妮絲走進來,他向她深深地一鞠躬,心神恍惚了。
“啊!你總算是來了!”慕雷溫柔地說。
黛妮絲激動得麵色發白。她剛得到最後一個壞消息:杜洛施把他被解雇的消息告訴她了;她試圖挽留他,說要去給他說情,可是他非常固執地準備離開,留下來有什麼用呢?他為什麼要來打亂這些幸福的人們呢?黛妮絲滿腔是淚地向他道告別。她自己不也是在盼望被人遺忘嗎?一切都要完了,她從未感覺到需要像現在這樣,鼓起僅剩的力氣來忍受這次的離別。如果她有足夠的勇氣壓製下她的心情,在幾分鍾之內她便能夠獨自走開了,到遠處去哭泣。
“先生,你要見我嗎,”她冷靜地說。“而且,我也要來謝謝你對我所有的好意。”
在進門的時候,她看見了寫字台上的那一百萬,而這種金錢的鋪排叫她傷心。在她的上方,埃杜安夫人的肖像嵌在金像框裏,她那豐滿的嘴唇上永遠保持著的微笑,像是在守護著這個地方。
“你不是決心離開我們嗎?”慕雷顫著聲問道。
“是的,先生,一定要走的。”
這時他捉住了她的雙手,在他壓抑自己長時間地冷漠對她之後,他的愛情終於爆發出來了,他溫柔地說:
“假如我和你結婚,黛妮絲,你還是一定要走嗎?”
可是她抽出了雙手,像是遭受了嚴重的打擊之後掙紮著。
“啊!慕雷先生,我求你,不要說了!啊!我已經很痛苦啦!……我不能這樣!我不能這樣!……上帝作證,我就是為了躲開這種痛苦才要離開的!”
她用斷斷續續的話繼續替自己辯解。這個店裏的閑言閑語已經讓人痛苦不堪了嗎?他願意讓她在別人眼裏和在他自己眼裏像一個娼婦的樣子嗎?不,不,她要拿出勇氣來,她要盡力阻止他去做這種荒唐事。而他呢,倍受折磨,安靜地聽她說話,熱烈地反複說:“我要這麼做……我要這麼做……”
“不,這是不可能的……我的弟弟們怎麼辦呢?我是立誓不結婚的,我不能夠把兩個孩子交給你吧,是不是?”
“他們也會是我的弟弟……答應我吧,黛妮絲。”
“不,不,啊!放開我,不要逼我了!”
他慢慢地軟下去,這最後一步逼得他發瘋了。到底是為什麼呢?已付出了這樣的代價,她還要拒絕嗎?從遠方,他聽見那為他創造財富的三千個職工的喧嘩聲。而那可憐的一百萬也擺在這裏!這筆錢像是一種諷刺,使他痛苦,他要把它扔到街上去了。
“你走吧!”他滿眼含淚喊道。“去找你心愛的人吧……就是因為這個對不對?你曾經告訴過我了,我早該明白的,不應該令你受更多苦。”
她被這種徹底的絕望嚇呆了。她的心都快要蹦出來了。可是,她像小孩子般急躁地撲上去摟住他的脖子,她也在流著淚,結結巴巴地說:
“啊!慕雷先生,我愛的是你呀!”
最後的一陣聲響從婦女樂園爆發了,這是大夥兒的歡呼聲。埃杜安夫人的肖像和她那塗著色的雙唇依舊在微笑著。慕雷坐在寫字台上,坐在他不再看得見的一百萬上。他沒有放開黛妮絲,他狂熱地把她緊緊地摟在自己的懷裏,跟她說她現在可以走了,在瓦洛額度一個月的假,堵住人們的嘴,然後他親自去接她,把完好的她好好地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