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滿綢緞的房間隻有他孜然一人,眼中的世界,仿佛都被那刺眼的紅色充盈著。
他靜靜端坐在床沿,想著自己快要結束的人生。
自己出生的那一天,不同色彩的蝴蝶全部圍繞著他所在的院子裏,仿佛一朵朵妖豔無比的花朵在天空中盛開。
隨著他的長大,每個人都帶著虛偽的笑臉在自己的麵前婀娜奉承著,口口聲聲還說著他吸引蝶的體質乃是天上的仙賜予的。
他明明可以這麼過上平淡的一生,娶妻生子,在與攜手之人白頭偕老。
可當那隻妖魔開始到處作祟時,城裏人們臉上的笑容日益減少,爹娘變得越發憔悴,街上的木門一個接著一個地緊閉了起來。
終於有一天,他早該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城中的大祭司認定他是獻給妖王最好的祭品,隻因別人口頭相傳的奇異景象。
很快得到消息的人們紛紛來自己的府前大聲吵鬧著,叫囂著,想讓爹娘把他交出來。
過了幾日,爹娘終於在他的麵前埋頭哭泣著,使他永遠忘記不了,爹娘臉上那悲痛欲絕的表情和眼眸中殘留的一絲希望。
自己從來沒有怪過爹娘、怪過城裏的人,因為他知道,每個人都有著生的欲望,包括他自己。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二八生辰那晚做過的夢。
第一次做到那夢時,自己竟然變成了一隻小小的蝴蝶,在那偌大的天地裏飄忽著,一陣微風吹過,湖水微波蕩漾,像一朵朵漣漪。
滿湖的芙蕖競相開放。那片片荷葉,像撐開的一張張綠傘,有的輕浮於湖麵,有的亭立在碧波之上,似層層綠浪,如片片翠玉。
那時,他的眼神居然被中央最大的那朵芙蕖吸引住了,那種感覺……讓他倍感熟悉,甚至還有著一絲絲融化於心的心緒。
微微顫抖的花瓣,潔白如玉,花裏托著金黃色的花蕊,翡翠色的碧盤隨著陣陣清風上下起伏著,美得令他移不開眼。
我要到它的身邊!他這麼想著,好像身上多出了一些陌生的東西一般,自己便拚命揮著自己小小的翅膀,不顧一切的想要觸碰到那朵如玉般的聲影。
他竟是癡了。
雖然是夢,但卻他覺得倍感真實,可就當他就快要感受到它時,卻被不知何時大起來的風吹落到了湖麵上。
刺骨的感受從未這麼讓他感到觸目驚心過,自己卻沒有想過,這種思緒是因為不能觸碰到它而起。
他忽然感覺好難受,難過得他想要流淚臉上卻沒有任何的濕潤,連這難過的源頭都無法去想象。
“周莊,我定會護你周全。”
溫柔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自己努力睜開了雙眼,卻發現那朵芙蕖幻化出了一個白色的聲影,一雙好似菡萏在其中綻放開來的眼眸,深深刻進了他的心頭。
他微微開口說了什麼,卻發現那人用寬大的手掌把自己的雙目遮蓋住,那種感覺,好像自己掉進了無盡的黑暗中。
第二天的早晨,他在那場奇異的夢中驚醒過來,望了望自己的雙手,卻發現沒有什麼異樣,可身上卻隱約染上了一股芙蕖香。
自此之後,他努力想過這場夢的經過,一絲一毫都牢記的清清楚楚,唯獨自己最後說了什麼,自己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但自己從未對任何人說過這個夢,而是把它深深地放到心裏麵,因為他相信著,那個夢,是真實的。
“你若是真能護我周全,那來接我可好。”他疲憊的閉上雙眸,無助地蜷縮成一團,果然,他還是怕自己……離開這人世間。
嗅著自己身上從那日起染上便再也消失不掉的荷香,他竟是再也忍不住,沉沉的睡了過去。
就在周莊沉睡的同時,一頂素雅的轎子卻是憑空出現在了他的房間裏,隨著越發濃鬱的花香,一個高大的聲影緩緩走向床上的周莊。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熟睡的周莊,在懷中人兒耳邊輕輕低喃道:“這一世,定不會讓你再受任何苦了。”
說罷,他又坐回了那頂懸浮在空中的轎子,拉下珠簾,一片片白色迷霧漸漸彌漫在房間裏,全部散去時,轎子早已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了滿室的芙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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