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野鬼穿了身有點奇怪的衣裳,上衣暗紅色的麵料看起來有點像是絲綢,衣擺很長,幾乎快到膝蓋了,用金線繡著大片大片的花紋,衣服的扣子也是那種盤扣,領口的幾顆扣子沒扣上,露出平坦的胸膛,他頭發很長,都長過了腰了,整個人從打扮到他臉上的脂粉,乃至那一頭長發,全都顯得怪裏怪氣的,與其說他是鬼,還不如說是狐狸精。
我就找了個空位子蹲著看狐狸精彈琵琶唱曲兒,估計唱得是蘇州話,吳儂軟語,我隻曉得那軟綿綿的調子好聽,至於他唱得是什麼就完全聽不懂了。
狐狸精那聲音倒還是正常的男聲,配合那輕輕柔柔的曲調落在人耳朵裏有種奇怪的感覺,我蹲著聽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意思,就下樓去找地方睡覺了。
回到自己家裏看著髒亂的客廳我頓時有點窩火,想當初我活著的時候可從來沒讓我的屋子這麼髒過,真想拿把菜刀把沈煉那個精蟲上腦的神棍一刀一刀削了。
我煩躁地在屋裏轉來轉去,最後去了沈煉的臥室,那張大床上正躺著酣睡的狗男男,我有點嫉妒,那張床那麼大那麼軟,我是很喜歡的,我想了想,那兩個人的睡相似乎挺安分,就在床尾空出來的角落窩下睡了。
那個妖媚的男人醒了之後完全沒了昨晚的奔放熱情,整個人竟然還顯得有幾分羞澀,他昨天的那身衣服已經不能穿了,他去浴室洗澡,沈煉找了套自己的衣服給他換,他洗完澡之後沒多說什麼就走了。
我有點不明白,沈煉前天明明是出去給人看風水的,結果昨天居然喝得醉醺醺地回來,還把男人拐回來搞了……等等,男人?
我的媽呀,我這才反應過來不對,我之前一直以為神棍是個直男,準確的說我開始以為他是禁欲主義者,後來覺得他其實是性冷淡,但是從沒往他是Gay上麵想過,雖然他長得是很讓人心動沒錯,但又不可能是個人都是同性戀。
沈煉搬來這兒已經有幾個月了,除了他出門的時候我幾乎跟他形影不離,作為一隻鬼魂要偷窺是很容易的事,而且窺的比誰都光明正大,但是在我觀察他的時候從沒見他帶別人回來,平時打電話好像也都是工作,或者是叫外賣,他連自己動手解決的時候都沒有,所以我以為他是性冷淡,誰知道昨天喝醉了酒就原形畢露獸性大發還白日宣淫,足可見知人知麵不知心。
說起來這棟樓還真是邪門,聚集了一堆鬼不說,還來了這麼多Gay。
沈天師在那男人走了之後才慢悠悠地去洗澡,然後開始收拾家裏,我覺得他需要一個保姆,最好還要有個廚師,這人的生活習慣實在太懶散了,他把我的小廚房改裝的非常漂亮,但是他除了燒開水幾乎從不去那兒,他平時解決吃飯問題不是泡方便麵就是啃饅頭麵包,偶爾會打電話叫開封菜的外賣。
我覺得他有點可憐,或者說可悲,他是個人生贏家,有車有房有鈔票,但是這人顯然很少有什麼娛樂活動,我不知道他有什麼興趣愛好,跟他待在一塊兒久了我就覺得他有點無聊,而且吧,作為一個有錢人在對待吃這個問題上這麼草率實在讓人很火大。
想我活著的那時候,雖然每□□八晚十的上班加班很累但我覺得很充實,我努力賺錢攢夠了買了這套老舊的二手小房子,一心一意的費心經營,連陽台上的水仙花都照顧的很健康,我把我的小窩收拾得盡量幹淨,讓自己能住的舒心,而我對於吃這件事是很慎重的,我永遠都沒辦法理解為什麼會有人忍心摧殘自己的味覺,尤其是我在成了鬼魂之後,吃,幾乎已經成了執念。
我一直希望有條件讓自己過足夠好的生活,我那二十幾年的時間有一半都用來為了這個目標打拚,所以我無法理解也不能忍受一個滿足了過好生活的所有條件的人把自己的日子過得這麼糙,然後我覺得我也有點神經病了。
沈煉慢騰騰地差不多收拾完了,才去廚房燒開水,泡方便麵,然後捧著碗去書房開電腦刷BBS,我跟了進去,在他身後站著,怨氣衝天地看著那碗泡麵,特別想把那碗麵扣在他腦袋上。
大概是我怨氣太盛,連這個一點靈感都沒有的神棍都被影響到了,驚天動地地打了個噴嚏。
我決定出門,去別的地方轉轉。
狐狸精暫時待在七樓,我本來想去找蘇向陽談談心拉拉家常什麼的,到了地方之後才發現狐狸精也在那兒,大概他這樣的鬼真的挺新鮮,很多鬼在頂樓聽他唱了一晚上的小曲兒還不滿足,又到他暫住的地方湊熱鬧,鬧哄哄的什麼聲音都有。
我想我還是去找柯涵吧,柯涵說他最近已經到了創作的關鍵時期,但是他的筆沒水了,所以他暫停了他的寫作計劃,轉而跟我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