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外呆了一年,我幾乎沒有跟人交流過思想,隻是象機器似的工作,寫著我自己也不想看的論文報告。老公在另一個國家,分開兩年,冷漠成了彼此的感情基調,我們甚至不再關心彼此在想什麼,在做什麼,就是想到他可能在和某個女人溫存的時候,也似乎在看一個電視鏡頭,觸動不了任何心裏感受,但我們誰也沒有提出離婚。三十多歲的女人,本應該是一朵在成熟中靜靜綻放的玫瑰,可我感到的隻是幹澀的皮膚和一天天枯萎的心。
兩年沒有和異性有過任何親密接觸,我以為我再也不會愛了,再也不會對任何男人動感情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個女人了。回國後的八個月,那種寂寞的感覺讓我似乎在一個抽幹了氧氣的瓶子中飄蕩,不安,恐懼,憂傷,麻木,種種的說不清楚的感覺攪得我夜不能寐。但我依然要穩住身心,因為我的博士論文正在寫作中,我九歲的兒子要我撫育,我不能倒下。
社會上把女博士稱為第三種人,但誰也沒有人給這個第三種人下個準確的定義,是不男不女,還是亦男亦女,曖昧不明,隻讓人隨心所欲的解釋。但女博士也有著一層神秘的麵紗,引得一些膽子大的男人想揭開這麵紗看個究竟。軒便是這大膽的男人之一。在網上和軒聊天的內容我已經全然不記得了,因為我聊天從沒有真正用過心。但我清楚地記得和軒的第一次相見。
那天是二十號,後來我們把這個日子作為我們的紀念日,在我們相識的後八個月,我們幾乎每月的二十號都在一起過。和軒約好在地壇對麵的一個天橋下見麵,走在橋上的時候,我腦子裏盤旋著各種可能出現的形象,突然,手機在包裏發出震動,我翻了很久才從零亂的包裏找到手機,是他的聲音,有點散漫的那種北京人腔調,我不是很喜歡。
“我看到你了,我就在橋下,一輛黑色的桑塔納”我臉騰的紅了,感到了一絲尷尬,那種強烈的被人在暗處窺視的不安感,我立刻回了他一句:“你覺得我怎麼樣,不滿意你就直接走吧”。我把球踢給他的同時,也找到了那輛半舊的黑色桑塔納,隻是我無法看清楚裏麵那個男人的樣子。走到他的車前,拉開車門,我微微的震動了一下,一個很幹淨很帥氣的中年男人,他穿了一件花格襯衫,帶著一幅變色的眼鏡,儒雅中透著一絲不驥。
我徑自坐到他的旁邊,我知道自己不是那種讓男人一見就產生非份之想的女人,我長得嬌小,也不漂亮,但這反倒使我跟男人在一起時顯得隨意而自然,因為凡是那種矜持而拘謹的女人,大都是因為想到別的男人可能在打她們的主意,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去哪裏吃飯?”他一邊啟動車,一邊很紳士地問我,但眼睛卻直視著前方。“隨便吧,去個幹淨點的地方就行了”,我向來不喜歡決定這些事情,而且對吃什麼也並不在乎。他帶我去了一家叫漫步的西餐廳,在國外吃西餐早吃得很厭煩,但因為環境幽雅,也沒有什麼人,所以一進去便產生了身心為之一悅的感覺。我們麵對麵坐下,我要了一點湯和批薩,他叫了一份意麵附帶一些水果色拉。我們做在窗邊,窗外清朗的日光和屋內柔和的桔黃色燈光使他的臉光亮而有立體感,他的鼻子又大又高,鼻梁挺直,我還很少看到中國人有這麼好看的鼻子。我承認許多女人也好色,我也不例外,我有點被他的俊色擊倒了,也真正理解了為什麼男人會喜歡漂亮女人,美是一種力量。
但這種悅目離愛情還很遠。他一邊吃,一邊說,說得很多,我則主要是聽,不時地插問幾句,但我的眼睛一直看著他,這使他更加不安,而不安又使他說得更多。我的直覺向來很敏銳,我一眼看出了這個男人有很深的自卑情節,他的手不時地在扶住臉,特別是在笑的時候,我實在不喜歡這個動作,但初次見麵,我又說不出讓他停手的話,隻能眼睜睜開著我比較喜歡的一個男人一遍遍地在我麵前重複我不喜歡的動作。
“你有過網友嗎?”我問了一個時下很通俗的問題。他停了一下,點點頭,眼神有點失落,我感覺出他有故事,很好奇地問:說來聽聽。他竟然很大方地說起了他剛剛發生過的一段網戀:
“她是個離婚女人,一個研究所的,我們在網上認識,然後,就在一起交往,我經常去她那裏。”
“你喜歡她嗎?”我眼睛緊盯著他的眼睛。
他點點頭:“挺喜歡的”。
好奇心使我很想聽他說得詳細些,但他似乎有所忌諱。隻說後來分手,是因為那女人要求每天見他或每天給她打電話。我能理解那個女人,但也能理解這個男人,畢竟他們出來隻是玩玩,是不會願意付出那麼多的,何況他有家庭。
和軒談得還算愉快,分手的時候,他送我到單位門口,在臨下車的時候,他問我:“以後我們還聯係嗎”?我鄢然一笑:“你要是覺得我不錯就給我打電話吧”。他似乎還心有不甘,其實,他哪裏知道,女人的這句話等於就是在說對他印象不錯,我衝他揮揮手,轉身進了單位院子的大門,頭也沒有回。當女人隻是喜歡而不是愛的時候,是最輕鬆,最快樂,我相信也是最美麗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