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之下數萬妖物在金光中聚,又於金光中散,最後隻餘那似遠在天邊一般的人影越來越近。待到越來越近,可看清模樣時,浮蘇下意識地要喊“七星師兄”,但這一聲到嘴邊上,卻到底又咽下去。眼前的固然是曾經的七星,但卻已經不是真正的七星了,浮蘇連天宸和景喚都要固執的分開,何況是死後化妖的七星呢。
如今的七星,也委實不像那個待人處處溫切和軟的天衍峰大師兄,當年的大師兄,有一張微圓的娃娃臉,總是帶著令人心安的溫融笑意。再淘氣調皮的小弟子在大師兄麵前,也都會不自覺安靜乖覺起來,再怎麼惹了事闖了禍的師弟師妹,隻要與大師兄說明白,不管什麼樣的禍事大師兄都會一一解決。這樣的大師兄,天衍峰上下無人不信服,無人不愛戴,便連如今,浮蘇每每思及這個總是掛著笑臉的圓臉“少年”時,心都是暖的。
但,眼前的人不是那樣的,眼前的七星仿若英劇裏那些穿著華衣美裳的貴族少年,總微抬著頎長脖子,臉上的笑意有禮中帶著幾分不令人討厭,卻讓人覺得冰冷的矜持倨傲。但卻又總是顯翩翩溫和的姿態,仿若世人都可以親近他,其實卻最好不要去親近。
眼見七星毫無猶豫地衝這邊來,浮蘇便知避不開去,便一揚手,連招呼也不打的把景喚扔到天機山,這不是浮蘇的意思,是流光的建議。雖然這建議有點坑主,但卻又不得不這麼做,景喚初破心障,心神未穩,若此時見七星,隻怕要吃大虧。總歸是跟她求過婚的男人,浮蘇自然希望他好好的,再說七星也不至於把自己怎麼樣。好在,天機山景喚也進得,否則浮蘇還真得發愁怎麼辦才好。
將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景喚扔進天機山後,拍拍手,幹脆利落地跳出山洞,衝正雙手負於身後倨然而立的七星遞上個笑臉,喊的卻是:“七星師兄。”
這一喊,浮蘇又成功地在七星臉上看到了那不讓人討厭,卻冰冷傲慢至極的淡淡笑意,微揚唇角,似洞悉一切一般:“浮蘇師妹,怎麼隻你一人麼。”
“本來還有個人的,不過他心神不穩,我便打發他閉關靜修去了。”浮蘇一點不說是因為七星的原因,但大家彼此心裏都有數,也沒必要揭得那麼破。
七星也不跟浮蘇計較這點,隻是看向浮蘇道:“浮蘇師妹,你可知你身上有大氣運,也有大禍端。”
這個還用你說,浮蘇心裏苦逼得不行,臉上卻笑吟吟的:“嗯,人存於世,向來便是危與機並存,這倒也不奇怪。凡世有句話說得好,傾世的罪孽,滔天的富貴,也不過就隔著一層窗戶紙。”
兩人的話裏亂打機鋒,浮蘇純粹按著字麵上的意思來,她話裏真沒多少意思,車軲轆話一通下來,也就一個中心思想——哎呀媽呀,拯救世界這樣的重任我可不敢當呀!什麼,你要與我結盟一塊反天道?那我就更擔不起了,我還想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做不死不滅的老妖婆呢,哪敢拚著小身板跟天道掐去,我又不是逆世。
要不,我便宜伯父介紹給師兄。誒,可惜我那便宜爹如今有小鹿就萬事足了,也別指望這種沉溺在溫柔鄉裏摸不清方向的主,如今還能陪你們幹什麼大事去。要早個千把年就好了,我那便宜爹肯定感興趣,可現如今我能給師兄介紹的就隻有我那便宜伯父了,相信我,你們在一塊絕對是強強組合,絕對足以橫掃宇宙,達成超級霹靂無敵的至高境界。
對浮蘇的太極,七星淡淡的也不接應,待到浮蘇叨咕得差不多時,七星來這麼一句:“你心中對命運亦充滿不甘,何必在我麵前擺出順應的姿態來,沒有意義,不是嗎?”
有意義的事多了去了,浮蘇暗暗腹誹,然後繼續擺笑臉:“是啊,我心中充滿對所謂宿命的不甘,但是我並不認為天道不應存在,至少它轄製這世間,沒有釀出大害大禍來。天道屬於多數人,當你要做少數人的時候,就必需承受因此帶來的後果。都說順為凡,逆為仙,天道並沒有要所有人都順應,隻要求大部分人順應罷了。便是當年家父與玄祖等一幹玄冥魔修要逆反天道,天道也並未趕盡殺絕,所以我不認為天道需要翻覆。”
這是浮蘇的真心話,天道的存在,使得普世之中人人心懷敬畏,當天道的製衡力量實實在在地出現在世人眼中時,他們會因此不自覺地約束自己的言行。這是世間秩序的基本,也是凡世安寧至今沒有大戰大亂的重要原因,對凡世中人來說,天道的存在是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