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何能相忘,何能袖手(1 / 2)

真如是個很好養活的孩子,其實修士們的孩子都很好帶,縱使不能言不能語,這些孩子在母體裏便受靈氣蘊養,自然早開靈智,什麼也都清楚,隻是尚在懵懂之中罷了。狗腿小鹿天天扒著嬰兒床管真如叫“弟弟”,浮蘇看一眼蒼詰,隻覺得輩分這東西已經徹底碎成了一地殘渣。

浮蘇特別烏龜,不敢出天原,不敢出蒼詰的保護範圍,生怕遇到景喚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她現在真盼著景喚早點修得正果,找回記憶,她就不用再繼續糾結。可有一個事實很討厭的,那就是景喚不破除心魔,傳承碎片得到再多,也無法重證果位,因為境界升不上去啊!

問流光,該怎麼辦。

流光默默地說:“大不了就是挨揍,你怕什麼。”

浮蘇一想,也是,不就是挨揍麼,被光頭揍一頓,他估計就能破除心魔了,最多繼續相愛相殺嘛。她剛剛想通那麼一點,卻有不好的消息傳來,白遜雪捏著一枚玉符踱著步子行雲流水地走過來,將玉符扔到浮蘇手裏說:“看看,你二師兄來的。”

“已有人傳乃父是冥祖蒼詰,可是?若是,勿出。”浮蘇神識裏這句話浮現出來,她咽口唾沫,心中一沉,看向白遜雪:“天衍峰可好?”

白遜雪眸光一轉,如夏日午後盛滿陽光的浮光拍在柳堤上,柔軟繾綣:“不太好,他們讓我們把信給你,就是想讓我哄著你,不告訴你天衍峰眼下的情況,你二師兄都不願意讓你知道。可就算我在你們眼裏隻是蛇兒,我也是有原則的,我從不曾撒哄騙過誰。天衍峰被逼著要交待你的行蹤,天玄宗倒還好,就像你爹說的玄門風骨仍在。但就算沒有天玄宗,還有另外兩大宗門和無數小門派,正道那群混帳,想來你也不是看不清楚的。”

“我知道,如今滄海界正道,早已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逆世出世後,沒有為禍滄海界,反而蜇伏起來,更增添了他們的害怕。他們早已想找出玄冥的弱點,好一鍋端掉。有些人真挺可悲的,逆世與玄冥的目標從來就不隻是小小一個滄海界,逆世看不上這樣的對手,總有些人卻上趕著拿自己當個玩意兒。”浮蘇輕笑一聲,看著在嬰兒床裏被小鹿不知從哪采來的花朵所吸引著,眼彎成明月,翹起的嘴角上,陷下去兩個小酒窩,醇香得能醉倒看他笑的人。

“你不能去,浮蘇,你出去隻會更麻煩。”白遜雪輕歎一聲,浮蘇出去,是會更麻煩,但浮蘇不出去,天衍峰的十名真傳弟子,隻怕保不住幾個人。乘雲宗是一派大宗氣度,在這場指責裏,既沒留難,也沒偏幫。乘雲宗向來如此,若你被人斬了,會有一撥一撥的人站出來以斬你之人的血祭奠你。但若是眼前這樣的事,乘雲宗慣來的態度便是,我們既有正道之義,卻也有同門之誼,隻得袖手坐高台。

“可是,我怎麼能不去,宗正師兄是真正將我從小帶到的大的人,論起來,他如我父。沉淵師兄雖然如冰似雪,平日裏不顯,在危難時卻從不曾獨自脫身。當年有難,發出信去,我以為不會有人來,白重和青帆兩位師兄不遠萬裏拚著性命前來相救。還有紅塵師姐和流雲師姐……那時我都還不是真傳弟子呢,隻不過是個普通弟子罷了。白遜雪,你說我怎麼能坐視不理呢,性命固然重要,但這世間有些東西比性命還重要。”浮蘇說完抬頭看一眼天空,人如果忘記連苦難之中伸出來的手都要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斬得血淋淋,那日後,誰還願與我為伍呢?更重要的是,她過不去自己心裏這道坎。

如果放不下,那就並肩而戰吧。

“事情也許還有轉機呢。”

“你相信奇跡嗎?”

“我相信啊,我都能從蛇化形成人,為什麼不相信奇跡。”

“我從不相信。”就算經曆過穿越,就算經曆過那麼多如同奇跡的事情,她仍舊隻不會把一切寄托在虛妄的奇跡上,更何況是同門師兄師姐們的性命,以及她生活了千餘年的天衍峰。

白遜雪輕歎一聲,也想學蒼詰揉雞窩,可到底縮回手來,人家是道宗的傳承人好不好,他真不敢揉這位祖宗的雞窩:“要不讓你爹發個百萬魔修去把正道給全滅了。”

浮蘇聞言一笑:“哈哈哈哈……這真是個好想法,不過,我不能這麼做,那樣生靈塗炭的罪孽我背負不起。我還想永世長生呢,哪敢背負這樣大的業力,說到底我心不夠狠,我的也不去這手。”

真當看許多生與死,就真能看破生死不成,不,越看多生與死,就越看不破。如果當真能看破生死,為何要執著永世長生?靈魂會以不同的方向,不同的經曆一世一世活下去,看不破生死,正是因為此生此世所熟悉的人與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