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最後,蒼詰琢磨著還是得抽個時間去問天宸,這不清不楚一句話讓浮蘇捎來,難道還指望他跟禪宗那些光頭似的,瞬間頓悟麼。但,越過竹蔭小徑時,蒼詰忽然停下腳步,他看著那條幽深得仿如通向未知的小徑,心中似有大呂黃鍾響徹:“道……”
“成聖不止拋情棄愛一條道,隻不過這條道要自行摸索,無前車可鑒。浮蘇這丫頭說過一句話,世間本沒有道,走的人多了,便自然成道,不拋情棄愛而成聖的這條道上,我是踏破荊棘的第一人。”這種事,是蒼詰喜歡做的,能人做不能,成人所不成。
接下來的日子,蒼詰除了守著正漸長成形的妻子外,便是思索有情成聖之法。
浮蘇則想著回乘雲宗一趟,她想回乘雲宗把七星的事給上元真人說一說,浮蘇卻比鴻影還離不得蒼詰,誰讓她身體裏有小黃豆呢。想想三娘那黃豆都早成包子了,她的還是一點沒漲,真讓人憂傷呐。
“老爹,我快去快回也沒幹係吧,您未必非陪著我不行。”浮蘇再怎麼也是回宗門,妖物再如何不長眼,也不敢輕易上大宗門去,強者太多,尤其是劍修門派,妖物要是嫌命長才倒可以進乘雲宗逛逛。
但蒼詰卻不放心把自己的女兒交給乘雲宗那些“低階”修士,女兒當然隻有自己親自看著才能安心:“既是午後就回,為父便陪你走一趟,省得為你操心。”
見蒼詰堅持,浮蘇就不再言語,要蒼詰把自己的易容功法散去後,浮蘇便換上帶有乘雲宗刺繡印記的衣裳。蒼詰則一抹臉,把臉上的皮揭去,早在教浮蘇易容之法時,浮蘇就看過蒼詰的許多張臉了,所以哪張臉她都能適應。
蒼詰的真正麵容,卻正是在鶴鳴淵澗底時,浮蘇在水邊見過的容貌,這也是秦止該有的容貌。蒼詰的易容之法,也是在去玄冥後才學會的。
一路飛行至乘雲宗,上元真人正在就弟子們修行上遇到的問題答疑解惑,聽小童來報“秦真人到訪,浮蘇師叔拜見”,上元真人便示意暫歇。待秦止進來,互致問候後,秦止便在自顧自飲茶食靈果,由得他們師徒談七星的事。
雖上元真人早已有所準備,但聽得當年悉心教導的大弟子已化妖,卻仍是半晌無言。這事從外人嘴裏聽來,與從自己弟子嘴裏聽來不同,浮蘇的話上元真人無有不信:“他為何……”
浮蘇知道上元真人是想問“為何不回來”,但大約覺得問這句話現在也已多餘,但浮蘇還是應聲答話:“師傅,七星師兄說——回不去了。”
上元真人點點頭,沒再言語什麼,浮蘇和在場的一眾師兄師姐都看得出來,上元真人為此很是神傷。弟子們各自寬慰上元真人一兩句,各自心中卻也不免悵然若失,今日,他們失去大弟子的失去大弟子,失去大師兄的失去大師兄,失去幾百年的人,以為有幸能失而複得,結果卻是比失去更令人不知該如何麵對的殘酷事實。
“倘若你們記他的好,見到便殺了他,就是對他最大的回報。”蒼詰冷不丁來這麼一句。
宗正帶頭瞪向蒼詰,上元真人卻擺手說:“莫如此作態,秦真人沒有說錯,斬了他帶回魂魄來。若能以不滅心燈蘊養三十六日,七星還可重新轉世投胎,如此才真正是有相見之日。”
蒼詰一句話就讓他們從傷神中走出來,自然不會告訴他們,妖主也是應運而生,不是誰都殺得死的。但,總要讓他們存有希望,做為“好爹”豈會讓閨女為師傅師兄們失魂落魄。
殿閣中,忽有一陣清如天籟的樂聲響起,樂聲是自蒼詰身上傳來,浮蘇看向蒼詰時,卻見他臉色大變,話也不說,人便已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一句話來:“浮蘇留在乘雲宗,為父自會來接你,上元真人,勞你用心看護。”
“秦真人客氣了,我的弟子我自會好好照料,哪用秦真人多言。”
上元真人又把蒼詰給氣著了,這話外的意思分明是說——我的弟子我一直照料得好好的,倒是您這做父親的,一直以來可曾好好照顧女兒。
“師傅,您就別為我氣老爹了,上回他被您氣得憋了好幾天呢。”
“不念一念,氣他一氣,他就會忽略曾錯過的一千多年。”
浮蘇不由失笑,卻也不由得看向蒼詰離去的方向,好像事情挺糟糕,那天籟般的樂聲,難道和鴻影的轉世托生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