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窖酒引發的血案(2 / 2)

對於浮蘇不改口叫“娘”,孫鴻影似一點也不在意,隻支著額頭在花間仿若一枝開在高高枝頭,妍麗無比卻將要麵臨凋零的花朵。名將白頭,美人遲暮,怪不得不許人間見呢,見著果然能讓人驚心動魄:“我這一世,從頭到尾肆意飛揚,該嚐過的都嚐試過了,無一事需遺憾,隻是到底虧欠了你。但是,有我們這樣的父母,還不若無父無母,你瞧啊,我到現在還沒有當母親的自知呢。看著你,我不覺得多麼傷感激動,隻是有些愧疚罷了。”

幸好,要真是哭天喊地撲上來肉麻麻的,浮蘇肯定受不了:“這樣也好,一千多年不見,太殷勤反而虛偽。”

聽浮蘇這麼說,孫鴻影迎著欄杆外的花側著向她笑:“嗯,也是。言言,你喝茶麼,我給你斟盞茶吧。”

浮蘇點點頭,俯身接過茶來喝,她聽得出孫鴻影話外的意思,她在說“我不曾為你做過什麼,給你倒杯茶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喝完茶把小盞放下,孫鴻影含笑看著她,沒有再說話,兩人對視許久後,孫鴻影擺擺手說:“走吧,日後不管我是死是活,不要再來。”

看著孫鴻影的神態,浮蘇覺得自己應該灑滴淚叫上一聲“娘”,或者會讓孫鴻影好過一點。可是,她怎麼叫得出來呢,幾欲張嘴卻到底喊不出來,孫鴻影隻是笑著搖搖頭,示意不必了。最後浮蘇就這麼轉身離開,甚至沒有再回頭,她怕自己一時心軟,說出“我留下來陪你”這樣的話來。

孫鴻影如果隻是受了傷,她可以帶著孫鴻影去法葉寺求不滅心燈,但孫鴻影一千九百多歲了,元嬰期壽元不過兩千,求不滅心燈已經沒有了意義。對金嶽門這樣的小門派來說,每一個元嬰期弟子都至關重要,所以如果孫鴻影還有得救,金嶽門絕對會傾力救治。而且,孫鴻影求生的意誌並不強,她似乎已經厭倦了這個世界,厭倦了活著的每一天。

人活到這樣的地步,當真生無可戀。

數日後,曾經“滄海雙姝”之一的鴻影仙子離世,留下的是很多曾經很美好的故事和傳說。孫家的人還是到乘雲宗來找過浮蘇,但浮蘇卻沒有去見,她和孫鴻影有生恩,但卻不承孫家任何恩怨,自不會去擔起那麼大一家子人的生死存亡。

每個人都必需對自己的命運負責,而不是依靠他人。

辭別孫鴻影後,浮蘇就回到了宋州城,她還得帶流光去道宗觀一行。滄海界佛道兩家香火很是鼎盛,道宗的道觀更是如此。宋州的道宗觀位於城東醉白池,據說這裏原先叫白池,李道宗在此醉過酒,便有了醉白池這個名字。

一進道宗觀,嘰嘰喳喳的流光就沉默下來,待浮蘇走進道宗殿時,她居然聽到了流光的哭聲:“你不是吧,要這樣嗎?”

“你管我。”

“好吧,我不管。”

她一不管,流光還越哭越傷心。搖搖頭,浮蘇去看道宗塑像下的石碑,上邊寫著道宗生平。雖說道宗的很多傳說早就被人傳得耳熟能詳,但不妨有浮蘇這樣對什麼事都不上心的,所以她看得很認真。

“這麼厲害的存在,怎麼隕落了呢?”道宗的一生簡直是在用生命向世人展示一個過程——牛逼是怎樣煉成的,雖然結局不完美,但這不圓滿的結局除了更加讓人唏籲外,絲毫不損道宗牛逼拉風的一世。

“主人什麼都好,就是喝不得酒,主人一喝醉酒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西荒之地有人釀了一種名作神仙倒的酒,主人不信能醉倒神仙,於是他把人家窖裏藏的酒都喝光了。然後出了酒窖,主人就發酒癲了,他下冥淵去挑戰六大魔頭,後來事情就成這樣了……”

那一戰從冥淵打到隕仙山,道宗隕落,然後道宗的朋友和仇敵之間來了一場大混戰,所謂上古與今時的分界線就是從那一窖酒被喝光後開始區分的——浮蘇覺得這簡直就是“一窖酒引發的血案”。

好吧,道宗就算喝醉個酒都比別人牛逼拉風,永載滄海界史冊了啊!

就在浮蘇感慨著的時候,忽然聽到流光驚驚顫顫,哆哆嗦嗦地吐出幾個字來:“主……主……主人?”

流光被嚇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