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浮蘇在他們讓她走的時候,慷慨激昂如同將要英勇就義一般,或許他們隻是當時被感動,過後便會漸淡下來。但浮蘇卻是頭也不回,話不多說,一劍斬去。紅衣飛揚,劍卷赤雲,那背影暖得亮得讓他們既安心又不安。
再說景喚駕雲帶浮蘇和浩寧回法葉寺,法葉寺離東海有數萬裏之遙。好在景喚也非常人,駕雲不過半日便到法葉寺所在的西海之濱。玉潭真人正跟弟子們在頌經,法葉寺裏香煙嫋嫋,梵唱聲聲,玉潭真人感覺到有人來,一睜眼看到的是自家小徒弟抱著個紅衣女子啊!
紅衣和灰袍的強烈對比,青絲和光頭的明顯差別,讓玉潭真人差點驚聲尖叫:“呔,何方輕薄放肆之徒假冒我弟子,青天白日,在禪宗淨地摟摟抱抱,傷風敗俗成何體統。”
再一細看,哇,真的是景喚,後邊跟著的是浩寧,那紅衣女子雖著的是紅衣,腰間掛的卻是乘雲宗的真傳弟子玉牌:“天崇,你替為師領著他們接著頌課,為師去看看景喚那怎麼回事。”
玉潭真人走到院子裏,景喚也正好落地:“師父,乘雲宗劍修浮蘇身受重傷,要借不滅心燈一用。”
“借心燈,這……”玉潭真人倒不是不肯借,隻是耗損誰的功德和修為來給浮蘇療傷呢?
“師父,我來便是,一事不煩二主。”景喚這麼說,玉潭真人本待再說幾句什麼,但卻咽了回去,而是讓寺中小沙彌去準備一下。
不滅心燈貢在法葉寺後山的如願塔中,塔共八層,因常年不修葺,塔上長著參差樹苗和雜草,看上去一片青碧,不顯陳舊,倒頗有些風雨滄桑之意。浩寧被留在塔外,玉潭真人也沒有上去,用不滅心燈替人續命療傷需要靜心不受打擾。
如願塔每一層都有禁製,但這些禁製景喚都已熟悉,不過片刻後便到了塔頂。心燈便千年如一日的貢在此處日夜長明,燈火如豆卻是八麵來風吹不動,淡黃的火如滾珠在燈油上靜靜飄浮。
浮蘇整個人昏昏沉沉,卻在靈台裏觀想到燈火一盞,火光微微籠罩著她的靈台。燭光裏,仿佛有至親的臉孔,她曾遇過類似的心魔,但不曾沉溺過,此時卻禁不住喊了一聲:“媽……”
“浮蘇師妹,你醒了嗎?”景喚才安置好浮蘇,就聽到了浮蘇的聲音,不過回應景喚的卻是閉著眼睛仍能看出滿臉委屈的浮蘇。
浮蘇用這樣的神色想告訴她在現代的媽,這裏一點也不好,她吃了好多苦,受了好多罪,修行到今天,她其實一點也不開心。如果不是想著有朝一日破開時空壁壘回到現代,她也許會推動最後一點支撐自己的力量。雖然,最近她又找到了新的目標,但回家才是最先讓她燃起心中火焰的期盼。
見浮蘇還在昏迷中,景喚便搖頭坐於蒲團上手結蓮花印,持不滅心燈於上,片刻之後,心燈的光芒忽地漲大,暖黃的光把浮蘇整個人籠罩其間。浮蘇的傷被這股暖光緩慢地修複著,塔外日沉月升,浮蘇漸漸好起來,臉上也不再是詭異而明亮的赤紅。
“我渴,我要喝水。”浮蘇睜開眼,同稚子一般。
“浮蘇師妹?”景喚察看一下,她的傷好了六七成了,再有得一個時辰就該差不多了。怎麼浮蘇現在就醒過來,眼神宛若新生的嬰兒,一點雜質也無:“浮蘇師妹,你怎麼了?”
心燈不會出錯,唯一會出意外的隻有……隻有那魔頭的劍意,那到底是什麼劍意。
可憐的流光不敢出來,心燈是很無害,可對新生的劍靈來說太霸道了,所以它隻敢在乾坤鐲裏貓著不露麵。要不它能出來,它就肯定會告訴景喚現在該趕緊收起心燈走人了,好個六七成真的就夠了,剩下的三四成可以慢慢修養:“景喚禪師,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她這是要化身女妖精把你扒光吃掉呀!”
景喚空出一隻手來,虛空中一點,一團水球便到了浮蘇唇邊,浮蘇大口大口往嘴裏咽,卻越咽越渴:“不要,這個不解渴,我要別的。”
“別的,別的,別的……”別的還能是什麼,流光果斷決定收起和浮蘇相通的意識,否則它肯定會被帶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