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當她捧著那本彌撒書誦讀時,她都會為沃伯特的深情感動不已,深知他對自己的一片癡心。的確,師傅的家就是沃伯特的全部世界,他隻要一有空閑,就找機會去陪她。
老斯高拉心知肚明,卻不說破,她最熱衷的是反複抱怨這時的罪惡和瑣碎的家庭小事,但沒有人會指責她,她就和當地生產的一種帶音樂的鼻煙盒一樣,隻要發條上足了,除非把它砸爛了才能讓它不再跑調。
她看了憂鬱的吉朗特一眼,離開舊木椅,往蠟燭頂上加了一根燈芯,點著,放在石壁龕裏的蠟製聖母像旁。往日,他們總是虔誠地跪在像前,求萬能的聖母保佑一夜平安,但今晚吉朗特卻隻呆呆地坐著。
“行了,小姐,”斯高拉奇怪地說,“吃完飯該去睡覺了,別把眼睛熬壞了。啊,聽從聖母瑪麗婭的安排,去睡吧,安心去做個美夢,這個罪惡的時代,任何人也無法保證自己每天都能很快樂。”
“給父親請個醫生好不好?”吉朗特試探著問。
“醫生!”斯高拉叫道,“老爺可從來不信他們那一套。要說給他的鍾表開點兒藥還有可能,但他決不會為自己有勞他們!”
“那我們能做什麼?”吉朗特喃喃道,“他沒休息,又去工作了?”
“吉朗特,”沃伯特安慰道,“師傅隻不過是有個難題沒解開而已,沒有別的問題。”
“你清楚內情嗎,沃伯特?”
“可能我沒猜錯的話……”
“你快說說看。”斯高拉叫道,順便節儉地吹滅了蠟燭。
“最近一段時間,”沃伯特說,“有一些事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師傅做的暢銷多年的表突然不走了,被退回來許多。師傅小心地拆開它們,彈簧和齒輪都沒事。他又仔細地組裝在一起,但不知怎麼搞的,它們依然如故。”
“沒理由!”斯高拉嚷道。
“我並不覺得意外,”吉朗特說,“這很正常嘛!天底下萬物都不是永恒的,人類又怎麼能強求製造出永久不壞的東西呢?這有什麼煩惱的?”
“這話雖然不錯,”沃伯特回答,“可這事太稀奇了,我和師傅仔細查找了好多次,就是找不出原因,我覺得很灰心。”
“費那個勁幹什麼?”斯高拉抱怨道,“就讓那個小銅器做它自己想做的事,我們還是用日晷儀算了。”
“別亂說,斯高拉,”沃伯特說,“你忘了日晷儀是誰發明的了嗎?”
“上帝!你想說什麼呀?”
“依我說,”吉朗特說道,“我們最好向上帝祈禱,讓父親的表重新動起來。”
“我讚同。”沃伯特熱烈響應。
“也好!盡管祈禱不會有用,”斯高拉嘮叨著,“但上帝會被感動而寬恕他們的。”
重新點亮蠟燭,吉朗特、沃伯特和斯高拉並肩跪在地板上,吉朗特首先祈禱母親的靈魂,然後祈禱夜晚,祈禱路人和罪犯,祈禱良心和惡念,最衷心的祈禱是為了父親難解的苦惱。
隨後,三個人信心十足地、虔誠地站起來,因為他們已將苦惱一股腦兒拋給了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