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孟家的二小姐？”“是啊是啊，就是她，她那張狐媚子的臉化成了灰我也認得。”“聽說她在納蘭府裏過得不怎麼好，如今一看，不像啊。納蘭公子親自帶著她出來乞巧，可不是受冷落的樣子。”“大戶人家的事，你又知道多少？我有個表妹在納蘭府洗衣服的，前些日子還說起一件事呢？說是納蘭少夫人命苦，得親自幹下人的活，連米粥都要親自熬才算數。”“不會吧？聽說孟二小姐的女紅和廚藝都是出了名的糊塗，讓她熬粥，可不就是要她死麼？”“……”
“懷仙，你的女紅真的像她們說的那樣差？”納蘭玨回過頭，就看見一張不情不願的臉。
“嗯。”孟懷仙點點頭。真正的孟二小姐的女紅是差，但孔倩也好不到哪去，她是行醫的手，拿針線並不在行。
“那可真要見識見識。”納蘭玨挽住了她的香肩，將她帶入懷中，避過了一叢車流。
“嗯。”孟懷仙聽著周遭的吵鬧，回答得更是心不在焉。納蘭玨斜眼望著她，突然心中一動，湊向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孟懷仙心頭一震，轉而瞪向他，卻被他緊緊地按住了。
“怎麼這一回不點頭了？還以為你傻了呢！”納蘭玨托起她的小臉左右看看，直到周圍的目光熱得不能再熱，再舍得放下。
孟懷仙的臉已經紅得快滴出血來。她的手心裏全是汗，從見著謝蘊的那一刻起，就全濕了：“相公……她們是在抓蜘蛛。每年的七夕，姑娘們都會出來抓蜘蛛。抓來的蜘蛛可以用小盒盛起來，讓它們拉絲結網，等到二天早上，再拿出來比比，看誰盒子裏的蛛絲多。多的那就是勝了。”
“怎麼會那般無聊？”納蘭玨看起那毛茸茸的多腿蟲，全身起了雞皮疙瘩。話題被成功地轉移開了。
“是很無聊，妾身小時候就沒抓過，所以一直笨手笨腳的。”她幽幽地道，又低下了頭，“這邊人多，就別在這兒湊熱鬧了，萬一被擠下河堤那就不好了。相公，我們去那邊走走吧。”她揚手一指，卻規矩地讓出一步，讓相公走在前麵。納蘭玨的手指從她青緞似的長發中間順理而下，頗有些戀戀不舍的意味。兩人就這樣撥開人群，沿著河堤慢慢地走遠。
孟懷仙想起初為人婦的時候，也過了一次乞巧節，鄺老太太以為媳婦有一雙能紮針的巧手，就能穩操勝券，便在院裏設了幾個碗和丫鬟們一起玩丟針兒，這所謂的丟針兒就是將碗中盛好水，白天曬在日頭下，等到水麵都結了膜，就由參加乞巧的姑娘們丟繡花針進去，針泛水麵，再看水底的針影，如果那影子象各種物事，就算是鑒得巧婦了，如果那針影粗或者細，或者是陋陋耿直，那就是拙了。她倒不記得自己當時丟了個什麼出來，隻記得被鄺老太太一頓好罵，罵著罵著，這做婆婆的竟還哭起來。
後來人跡散去，隻留她和幾碗清水佇在庭院裏，她望著天上的月亮，依稀記得，一天剛好是爹爹的頭七。
兩人越走越遠，周圍也越來越幽靜，納蘭玨很自然地將她的手撚在掌心細細把玩，他並不知道這雙手是巧是拙，他也從未在意過，他隻是有時候看著身邊這位小女子憂柔的表情，便莫名地感到一陣陣感傷。
“沒有話跟為夫說說？”樹影婆娑，對岸蓮燈縹緲，更有南方的小調咿咿呀呀地清唱。
“我……”孟懷仙拍下他擎著自己下巴的手，又再低下了頭，再抬頭時，目光裏卻多了一層水光，“納蘭玨，你答應幫我，我也答應付出任何代價，可是這並不表示我應該付出我的心。”她艱澀地轉過臉，月光便落在了她慘白的臉上，“你若是想圓房，直說便是，又何必做這麼多事來試探我？”她說著，竟像是遇上了奇恥大辱，禁不住抽回手，將臉埋在掌心抽泣起來。
他剛才問她：“懷仙，你這是吃醋了麼？是吃醋了麼？”
她要怎麼回答？她曾不止一次想象自己出現在謝蘊麵前是如何淡靜，如此優雅，卻沒想到這驚鴻一瞥，竟讓她潰不成軍。她變了，變得小氣，變得卑微，變得無所適從，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竟對納蘭玨起了那樣的心思，剛才納蘭玨對自己笑的時候，她真的以為，那笑容隻屬於自己了。
“答案呢？”納蘭玨站在她對麵，靜靜地望著她，“夫人，你欠我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