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入目的盈白,那還在飄揚的雪花依舊勁頭十足,似乎是想將去年未曾落下來的份兒全補回來,上午還能看得到的翠綠這會兒已經被厚厚的雪覆蓋,安然有些憂心的看了看廊外快被壓垂到地上的樹枝,再壓下去就該壓斷了。
以前在侯府裏,到了下雪時,安苑裏的那叢蓬萊竹總會被他和曉桐兩人“捶打”一番,當然不會去下狠手。那用來拍雪的竹竿還是周叔特意送過來的呢,長短正好,粗細也得宜,拇指粗細,長而且直,拍在茂盛的竹叢上,雪噓噓的往下落,被壓彎的竹枝就又恢複了直立,有時候恢複的太突然,殘雪就會飛了他們一身,而那枝調皮的竹子就會被曉桐不輕不重的教訓一頓,手上的動作不算,曉桐還會開口訓,就跟當初先生訓他一樣。安然想著想著就不自覺的笑了起來,那個小侍還真是個活寶,嗯,這次沒有將他帶來指不定怎麼怨自己呢,回去後少不得對自己抹眼淚。
“然兒,想什麼開心事兒呢?”沒有顧忌前後的侍從,秦懷瑾就是一路牽著安然的手。雖然在走路,但是仍是留有大半的注意力給身邊的少年,沒有打斷他的回憶,隻是在等這人想完後才開口問到。這些沒有他參與的歲月他終究是不甘心一無所知的,哪怕隻是聽著簡單的描述,哪怕隻是一些細小的事情,他都不想漏過。
“嗯,想起以前和曉桐給院子裏的竹叢拍雪,今天突然下了這麼大的雪,又可以拍了……”安然看著那被壓彎的樹枝,話語裏的開心慢慢有些黯然,是啊,這雪這麼大,又可以拍了,隻是他現在在另一個地方了……
聽出這話裏的黯然,秦懷瑾看了看已經將眼睫垂下的安然,空出的手順下腰間的玉佩,停下步子看了一下不遠處的一棵樹,道:“然兒,我們也可以試試。”
“嗯?”安然隨之停下抬起頭,秦懷瑾拉過安然,將小小少年攏在身前,拉起安然另一隻手,將玉佩放進那隻微微泛冷的手上,大手包裹住,帶著幾分趣味問道:“我們可以試試新方法的,然兒想給哪一棵樹減負?”
對於這突然發生的一切安然還有些怔愣,看了看被被包裹的右手中的露出一半的玉佩,沒有想清楚拍雪與玉佩有什麼關係。抬眼看了看嘴角笑意溫雅的秦懷瑾,安然更加不解了,在他還沒有想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時,耳畔華麗迷人的桑音流出:“就那顆好了!”
手被抬起,隨著包裹自己手的那隻大手微微的用力,翠□□滴的玉佩飛出,劃開飄落的雪,直直的衝向不遠處的一棵被雪壓彎了的樹。這相似的一幕讓安然突然想清楚了,好看的眸子不由自主的瞠大,玉佩磕在樹幹上的輕響被雪刷刷而落的聲音蓋住,樹露出原色,在一片冰雪之中綠的讓人感歎,枝條也恢複了盎然。
“怎麼樣,這樣拍雪很快吧!”
安然眨了眨眼,有點難以置信的抬頭看著秦懷瑾,那樣俊美無儔的臉居然露出一副小人得誌的表情,安然仔細的盯了一下,噗的就笑了,真是難以相信瑾居然還有這樣一麵!
秦懷瑾看著麵前笑得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的少年,印象中似乎沒有看見他這般笑呢,從那雙溫潤清澈的彎了起來的眼睛裏他看見了自己臉上的笑容,很真,很柔。
忍不住低頭觸了觸那額頭,沒有久留,畢竟這旁邊還是有幾個人的,然兒的麵皮薄,該惹怒了……秦懷瑾在安然驚愕轉為嗔怒的眼神下平靜的又啄了一下才抬起頭,將安然拉到身旁,“走了,要不,康叔又該來喊了。”
想起那個看起來很儒雅中年管家,安然瞪了已經拉著自己開走的秦懷瑾了一眼,別過頭偷偷瞧了瞧全都走到後麵了的侍從,因為不敢大膽的去瞅,效果不是很好,基本沒有看到他們的表情,但是貌似他們沒有特別的反應,安然有些小慶幸的轉過頭,認真的看腳下的路。
——他們沒看見就好。
其實,安然哪裏知道這這個人心裏的各種天雷加閃電啊,也不會知道在他偷偷的往後麵看時幾人是齊齊的僵直了身子,而且貌似有個人從廊角的簷上掉了下來……如果不是意誌強大,受過專門的訓練,深知他們這時是不能表現出來的任何表情的,否則即使不能歡暢的大笑,他們也想盡情的抽抽嘴角啊,至於後果——少不了是“回爐重塑”。這樣的主子真的是讓他們來接受精神的考驗的啊!話說,這個小王君還真是可愛,當然他們都知這話隻能在心裏轉兩圈就算過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