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秋的目光看著春蘭。春蘭不敢抬頭。

歐陽秋走到床前,從床下邊取出一個紙包來,他打開一層,還有一層。再打開,裏邊一個存折。他拿起來,看了看,回身遞給了春蘭:“這是一萬塊錢。我聽出來了,我也看明白了,你有些難處,這錢你先用著去。這件事,就咱們爺倆個知道。你誰也不要講。”

春蘭再也忍不住了:“爺爺……”她一下子趴在了歐陽秋的肩膀上。

歐陽秋搖搖頭:“孩子,你還年輕。今後的事情還多著呢。去吧。先把該了的事情了了。回頭你就回鄉下吧。還有,這事兒,你也不用跟你建國姐說。”

春蘭問:“爺爺,建國姐是不是跟你們家鬧別扭了?”

歐陽秋笑了笑:“她跟你說什麼了?”

春蘭搖搖頭:“她什麼也沒有說。”

歐陽秋哦了一聲:“那你就什麼也別問,有事來城裏,還是來家裏坐。你姑姑沒有了,可這還是你的家。啊,記住了?”

春蘭眼睛裏含了淚:“爺爺,我記住了。”

趙強在飯店裏跟幾個工友大聲解釋說:“幾位,就這樣了,我一定還你們錢。”

其中一個問:“幾時還上啊,我們可是等著用錢呢。昨天可是已經有人領走錢了啊。”

趙強說:“可我現在一時還沒有這麼多錢。我說過幾天,也一定是過幾天。我總得把這飯店盤出去吧。我當初說過,入股自願,撤股也自願。大家放心。我不會坑大家的。”

有人不好意思地說:“趙強,我們也是等錢用。你別想別的。”

趙強擺擺手:“看你們說的,都是工友。當初是幫了我,我記著大家的好處呢。”

眾人相互看看,有人說了一句:“趙強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走吧。”騎自行車的,騎摩托車的,都走了。趙強望著眾人的背影,一臉的愁容。

這時,周德江的出租車開過來了,周德江和歐陽川下了車。

歐陽川問趙強:“怎麼了?”

趙強歎了口氣:“都來撤股了,唉。”

歐陽川說:“我料到了,都是陶光宇在後邊使勁呢。我昨天找過他,這家夥挺硬的,我聽出他的意思來了,看樣子他是誌在必得了。”

趙強說:“大川,德江,算了,不跟姓陶的鬥了,咱們鬥不過他。我剛剛想好了,把飯店給他,咱們幹別的吧。”

周德江擺擺手:“一事說一事,把飯店給他,也太便宜陶光宇了。”

趙強搖頭:“沒辦法,人窮誌短啊。這老理兒我真信了。”

歐陽川和周德江同時看著趙強,一時無話可說了。

趙強說:“大川,聽我的,現在車都落價了,你還是弄一輛車開出租吧,這兩年你幫了我不少忙,我也知道你也把心思都放在這店裏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事情到了這一步,你也想想自己的道兒吧。不管怎麼著,咱們也不能在這一棵樹上吊死啊。”

周德江長長歎了口氣:“我就弄不懂,這人都活個什麼,?當初看著發財的時候,都搶著跟你入股來,推都推不動,可是現在,看著陶光宇的眼色行事,都是過去的一幫工友,怎麼能這麼做呢?”

趙強擺擺手,歎口氣說:“別發牢騷了,人往高處走。當初工友們是看著咱買賣紅火。這才奔著來的。這也怪不得人家。”

歐陽川問:“朱和平來了嗎?”

趙強說:“他倒是沒來,打了個電話,那意思我也聽出來了。撤股。”

歐陽川恨了一聲:“這種人啊。”

趙強說:“先別說這件事了,你們家裏怎麼回事?我剛剛聽說,你們跟建國鬧翻了。”

歐陽川說:“這件事挺亂的,按說建國不是個不講理的人,也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她脾氣是大了點,可是不至於在我們家賴十萬塊錢啊。我跟你說,我懷疑這事情還是出在我們家裏。”

趙強和周德江都看著歐陽川。

歐陽川說:“我也不瞞你們。我懷疑是歐陽明兩口子,當初曹阿姨對他們不錯。這兩口子都財迷轉向慣了的。保不準見財起意。”

趙強問:“建國什麼意思啊?”

歐陽川說:“我們已經接到傳票了,下星期大概就得開庭了。”

趙強長歎一聲:“這本來是和和氣氣的一家子,怎麼會弄到這步天地呢?”

邰立明走進醫院病房,他的前嶽父陸師傅躺在病床上。邰立明臉上露出疲憊的神色,他輕輕走近嶽父。在一旁陪床的淩燕看到邰立明,點點頭。

邰立明說:“我替你一會兒,你回去吃點東西吧。”

淩燕有些感動地說:“邰大哥,我不是說你今天別來了嗎?”

邰立明笑著說:“我今天有空。你走吧。”

淩燕站起身,穿上外衣:“那我先回去了。”

邰立明送淩燕到了門口。他轉身走回來,坐在嶽父身邊。他細心地拿毛巾給老人擦著臉和手。他握著陸師傅的手,目光親切地看著陸師傅,禁不住升起了一片柔情,心道:陸叔叔,我現在不能叫您爸爸了,其實不管叫您爸爸,還是叫您陸叔叔,我都是尊重您的。您這樣躺了三年了,您什麼時候醒過來呢?我知道,您現在說不出話,可您心裏什麼都明白。我盼著您有一天能說話,您醒過來。可我也知道,這可能是永遠不成的事兒了。可我就這麼盼著。邰立明的眼淚緩緩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