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譚必久 插圖◎馮少傑
春夏時裝發布會前夕，百佳公司終於拿住了對頭多彩公司的命脈，然而真的勝券在握嗎？
1.誰也輸不起
離春夏時裝發布會還有三個月，多彩服裝公司上上下下就忙開了。總裁米澤說，這次誰要是搞砸了鍋，他就要砸誰的人。
上次的春秋流行色發布會，多彩服裝公司慘敗給了死對頭百佳服裝公司，元氣大傷。米澤咬牙切齒，對這次春夏時裝發布會誌在必勝。
這次，多彩公司花重金聘來了高然。別看高然才三十多歲，卻是名揚海內外的時裝設計大師，他設計的時裝在巴黎時裝表演會和米蘭時裝表演會上都得過大獎。
高然雖然名氣大，卻沒什麼架子，到多彩公司來，他隻提了一個要求，那就是要將自己的助手貝雷帶上，而且年薪隻能比他少百分之二十。米澤當時不假思索就答應了他的要求，可後來看到貝雷，他心裏有點兒痛。這個貝雷少說也有五十歲，走路一瘸一拐不說，那張臉更是慘不忍睹，疤疤癩癩，嘴唇朝外翻著，鼻子像被削去了一半，而且還少了個耳朵，簡直像個怪物。米澤不明白，就這麼個家夥，憑什麼要拿隻少於高然百分之二十的工資，那可是六百多萬啊。
貝雷也不與米澤多話，他像個啞巴，整天就待在高然的設計室裏。米澤到設計室去了幾次，發現貝雷雖然是高然的助手，可高然對他畢恭畢敬，看他倆的神情舉動，米澤有時感到莫名其妙，不知他倆到底誰是誰的助手。
米澤恨不得高然馬上設計幾套時裝給他看。高然安慰他，米老板別著急嘛，還有時間呢。米澤說：“這次我真的輸不起，將公司的前途都押在這次發布會上了。”他望著牆上的幾張設計草圖，忍不住提醒了幾句。貝雷忽然問起米澤來：“您喜歡音樂嗎？”沒等米澤回答，他又說道，“為了獲得更美的效果，沒有一條規律不可能破壞。您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嗎？貝多芬！”
貝雷說起話來麵相很凶，但米澤還是忍不住駁他一句：“服裝設計可開不得玩笑，至少色相、明度、純度色彩三要素不能破壞。”
“有時候，破壞也能產生美！”貝雷說完，一瘸一拐到外麵給自己倒咖啡去了。米澤愣在那裏，高然趕忙打圓場。
百佳公司的總裁舒立比米澤更著急。上一次他略施小計，打敗了米澤，沒想到米澤知恥而後勇，花大錢請來了頂尖設計師。舒立知道，真要與米澤拚實力，他根本沒這個本錢，幾年來，他是靠不斷用歪計搞垮對手，才掙到百佳公司目前在服裝界的地位的。在竊取多彩公司的流行色之前，他最得意的是三年前搞垮鳳凰公司。當時，他沒花一分錢，隻是用公司裏的一個外表漂亮走台步很差勁的模特兒收買了鳳凰公司裏一個藝術總監。那個叫俞敏的藝術總監，後來被他網羅進來，安了個總裁助理位置。這家夥的鬼點子比自己還多，看來，這次還得靠他。
這天下班後，舒立與俞敏一同就餐，商量對策。
俞敏笑了笑說：“聰明人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兩個跟頭，我看米澤就是一個聰明人。還是老辦法，前麵的步驟我早就想好了，可是，後麵的事我辦不了，因為僅僅將他們的設計搞到手隻完成了一半，發布會上還得我們先上場才行。”
舒立喜笑顏開：“這沒問題，隻要你將他們的設計搞到手，我保證我們的模特兒先他們登台。你用什麼辦法將設計搞到手呢？”
俞敏喝了一大口酒，故作神秘：“天機不可泄露。”
2.裁剪師的心病
萬江寒是多彩公司的首席裁剪師，在米澤手下幹了十幾年，也算是公司裏的骨幹了。他曾經多次在米澤麵前流露想當服裝設計師的願望，可米澤認為他沒想象力，一直沒鬆口。高然到公司後，萬江寒的心理更不平衡了，認為米澤憑高然的名氣，付給他天文數字的工資倒也罷了，可連他的助手，那個醜八怪瘸子也要拿六百多萬的工資，比自己整整多了五百萬，他心裏怎麼也不是滋味。特別是貝雷每次拿著設計圖來，要萬江寒下樣的時候，那個神氣勁兒，不容他提一點兒修改意見，有時還對他裁出的樣片挑三揀四。萬江寒對他又恨又怕，倒不是怕他那張醜臉，而是他身上總像有一股寒氣。盡管這樣，萬江寒還是耐著性子按他們的設計做，因為，他心裏始終有一個疙瘩，他想盡可能地將功補過。隻有他知道，那一次流行色的泄露，完全是他的過錯。
那件事是萬江寒的心病。那一次，《時尚》雜誌的艾記者來公司采訪，米澤提前給大家打過招呼，凡是有關流行色的內容，都不能透露給艾記者。艾記者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她先是在設計師那裏碰了軟釘子，采訪萬江寒的時候，她突然發現了工作台上萬江寒剛裁下的邊角料，笑眯眯地拿起一條布條問他，是不是今年的流行色，萬江寒搖搖頭。可當她拿起公司準備推出的玉米黃問他時，他竟頓了一下。艾記者開心地笑了：“別緊張嘛，我不會將你們公司的秘密提前報道出去的，隻是為發布會的新聞作準備。你說，這種顏色到底是不是啊？”說著她撒起嬌，親熱地拉起他的手搖起來。萬江寒忍不住瞟了瞟她露出的乳溝，情不自禁說了句：“你的眼睛真厲害啊。”
艾記者走後，萬江寒發現玉米黃的邊角料少了一塊。他提心吊膽了好幾天，後來看到《時尚》雜誌沒提前透露公司推出的流行色，他才放了心。發布會上出了事，他如夢方醒，後悔不迭，可哪敢將這事報告給米澤呢。後來，艾記者曾給他打過電話，請他出去吃飯，他回絕的同時，還在電話裏教訓她，做人不能太小人。艾記者在電話裏咯咯笑。萬江寒哪裏知道，就為那塊比手帕大不了多少的邊角料，百佳公司付了艾記者五萬塊錢。
從那以後，萬江寒在米澤麵前就覺得抬不起頭，米澤以為是自己沒答應他當設計師，才讓他不高興，覺得自己確實有些對不起他。高然來了以後，米澤還專門對萬江寒講了，這次是個好機會，要他有問題多向高然請教，言下之意是今後準備讓他擔任設計師。哪曉得高然帶了貝雷這麼一位怪物助手，將萬江寒擋得遠遠的不說，還根本沒將他這個首席裁剪師放在眼裏，萬江寒能不生氣嗎？
十幾年來，公司裏的設計師從來沒小看過他這個裁剪師，誰都知道，服裝設計師算得上是藝術家，可藝術家常常是想得到而做不到，而裁剪師卻可以將他們的夢裁剪出來。萬江寒不僅刀工好，而且手工、車工、燙工都不錯，行內不少人都稱他為服裝工藝的全才。
要不是有塊心病，萬江寒才不尿貝雷這一壺。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這天，艾記者竟又大模大樣闖進了他的工作室。萬江寒本要痛罵她一頓，可她一句話讓他如遭五雷轟頂，一下子癱瘓了……
3.讓美女尖叫的貝雷
高然還沒拿出一件完整的時裝設計圖，米澤不好催他，但沒事就到他身邊轉，還旁敲側擊地說，公司的模特兒們現在沒事做，一個個要發胖了。高然聽了哈哈大笑：“您不說我還忘了，我的作品是要整體推出去的，沒好模特兒可不行。”說完，他讓貝雷去挑幾個好模特兒，早點兒訓練。
貝雷走後，米澤有點兒不放心，問高然：“他去行嗎？”高然不高興地望了他一眼說：“您付他的工資是我的百分之八十，可在挑選模特兒這件事上，我與他正好要顛倒過來。”米澤有些摸不著頭腦，出門悄悄跟了上去。
一聽說要為這次表演挑模特兒，模特兒們個個摩拳擦掌。隻有司兆怡不慌不忙，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她有理由驕傲，因為她不僅在公司裏是公認的花魁，而且還在前不久的“南方杯”模特兒大賽中奪得了冠軍。
大家都曾聽說高然的助手很醜，可沒想到他這麼醜，而且還長得這麼恐怖，都忍不住尖叫。
貝雷一點兒也不害臊，簡單說了開場白，突然大聲問道：“模特兒的作用是什麼，你們知道嗎？”沒等有人回答，他就說，“別看有人吹你們有魔鬼身材、天使臉蛋，你們可都記好了，模特兒隻是活動的衣架。誰要明白了這個道理，誰就能做個好模特兒……”
模特兒們還從來沒聽過這樣難聽的話，沒受過這樣的氣，都在底下不滿地望著他。
貝雷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他看著一張張美麗而又憤怒的臉，決定給她們最後一擊：“我知道，你們都自認有一副天生的好骨骼，練了一段時間貼牆站和跨大步，還練了凱葛爾運動，就認為當模特兒沒問題了。”他正說著，就有一個模特兒忍不住問他一句：“什麼是凱葛爾運動呀？”貝雷愣了一下說：“看來我還得作名詞解釋了，這是一個外國人發明的，其實說白了，就是提肛和收縮子宮，你們沒練過嗎？”他這麼一說，模特兒們的臉緋紅。貝雷卻像沒看見，接著說了下去：“初出道的模特兒，靠身材臉蛋吃飯，還要一不小心露出小半個屁股取悅小報記者。真正的模特兒，一上台，造型就得出位有型，在一條直線上，用貓步走出萬種風情，你們誰能做到？沒有吧？我諒你們一個也沒有。誰是司兆怡？”當司兆怡不情願地應一聲後，貝雷說：“我知道你剛在‘南方杯’上得了一個冠軍，別驕傲，那上麵有很多選手是業餘的，我相信你的真正目標應是法國或者東京的模特兒大賽冠軍吧，現在，你第一個走給我看看。”
就這樣，貝雷將模特兒們的威風滅了，她們一個個按要求從他麵前走過，盡量在他麵前展示自己的才華，希冀得到他的青睞。用她們事後的話講，是一場天使在魔鬼麵前的舞蹈。
最後定人的時候，米澤和高然也來到練功廳，三人沒多加商量將司兆怡等幾個人定下後，貝雷卻要求將前來看熱鬧的平麵模特兒鄧雨也留下。米澤吃了一驚：“她的條件行嗎？”高然也將身高一米六四的鄧雨上下細細打量幾番，為了不傷她的自尊心，便用法語問貝雷：“她的身高明顯不夠，你憑什麼看上她呢？”
貝雷也用法語回答他：“直覺，我覺得她是一顆可以打磨的鑽石，盡管小了點兒。”
高然無可奈何搖搖頭，仍然用法語說道：“哪怕她再高一厘米，我也不會反對。”
在兩人短暫沉默的時候，沒想到一邊的鄧雨突然開了口，而且竟是標準的法語：“對不起，先生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模特兒一詞就是從法語而來的，它的詞義就是矮小男人的意思，是這樣嗎？”
高然和貝雷大吃一驚，特別是高然，他知道鄧雨已聽懂了自己的話，非常窘迫，忙用法語對她說：“對不起，小姐，就憑你這一口流利的法語，我也沒道理反對了。”
米澤仍舊不放心：“我還從來沒看見過一米七以下的女模特兒登上過真正的T型台。”
貝雷哈哈大笑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的公司也從來沒在T型台上獨領風騷過。您知道為什麼嗎？我認為，您可能是將T型台看得太高了，那不是舞台，隻不過是放大了的客廳。”
米澤還是半信半疑，這兒比鄧雨高而漂亮的模特兒還有幾個，他們為什麼單單看上了鄧雨。像她這樣的女孩兒，哪兒都是。
4.“寄生蟹計劃”
俞敏在一個台灣咖啡店與艾記者見麵。侍者端來咖啡剛走開，他就迫不及待問艾記者，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
艾記者不慌不忙喝了口咖啡，很開心地告訴他：“你不是說打蛇要打七寸嗎？我剛將那塊玉米黃的布料拿出來，他就嚇癱了，後麵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那天，在萬江寒的工作室裏，萬江寒一見到艾記者，就怒從心中起，剛要罵她，沒想到艾記者突然說百佳公司要感謝他，並拍了一個鼓鼓的信封在他麵前。萬江寒嚇一大跳，慌忙鎖上了門，驚恐萬狀地問艾記者：“你要幹什麼？”艾記者若無其事說：“沒什麼，就是來謝你嘛。”
萬江寒像個溺水的人，還在掙紮：“我不認識你，請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沒想到艾記者從坤包裏拿出那塊布片，開門見山告訴他，要麼收下這兩萬塊錢今後繼續合作，要麼她馬上將布片給米澤，讓他萬江寒身敗名裂。萬江寒當時就癱了，最終收下了錢。
俞敏很高興，問艾記者：“有沒有萬江寒的電子郵箱？”
艾記者剛說沒有，俞敏就明白了，她要的是與萬江寒單線聯係。俞敏馬上解釋，要她別多心，是自己太急切了。艾記者說自己並不是擔心過河拆橋，而是怕他太急將事情弄糟。俞敏隻好說，對對，還是記者有眼光，今後萬江寒的事情，就靠你打理。
回到公司，俞敏興奮地向舒立報告，多彩公司的裁剪師萬江寒已經上鉤了。舒立很高興。
俞敏對舒立說：“你知道我想到什麼？我想起了央視《動物世界》裏介紹的一種叫寄生蟹的動物，它自己沒有窩，常常鑽到海螺殼裏，馱著個海螺殼，好漂亮。”
舒立聽了，哈哈大笑：“好，我正想為我們的計劃取個名字，還是你腦瓜靈，就叫‘寄生蟹計劃’吧。我們這隻螃蟹，也要背上多彩公司精心設計的外殼，打垮它，在時裝界爆個大冷門。”
高興之餘，舒立有點兒不放心：“要是萬江寒不成功怎麼辦？我們可是將寶都押在他身上啊。”俞敏得意洋洋地說：“我這麼傻嗎？你知不知道他們公司裏有個叫司兆怡的頂尖模特兒？高然的設計肯定是對她量體裁衣，我已準備在她身上下工夫了，不過具體怎麼下手，我還沒想成熟。你放心好了，我這次是雙管齊下，直搗龍城，諒他米澤天大的本事，也難逃一劫！”
舒立心花怒放，抓起俞敏的肩膀一陣狠拍：“好一個雙管齊下，虧你能想出來！我宣布，現在你就是百佳公司的副總經理了。”說著，他給財務處打了電話，命令馬上支10萬元現金給俞敏。這也是他給“寄生蟹計劃”的第一筆正式經費。
俞敏心想，自己以前幹什麼藝術總監喲，要知道舒立這麼爽快，早應該來給他當軍師了。他認為，搞藝術的人就像鈾235，隻要能找到一個好的扳機，就會發生核爆炸，舒立就是他最好的扳機。
5.大師與助手之謎
關於高然和貝雷的關係，有不少傳說，有版本說貝雷救過高然的命，還有版本更離譜，說貝雷為高然頂過一項刑事罪。其實，他倆的關係遠比這一切複雜得多。
高然剛到法國裏昂時裝學院留學的時候，貝雷已是意大利米蘭一家時裝公司的首席設計師。貝雷聲名顯赫的時候，與黑手黨結了仇，慘遭毒打、毀害，被折騰得半死。後來他逃出了意大利，隱姓埋名在巴黎一條小巷開了一家小裁縫店度日。高然在小裁縫店遇上他後被貝雷的精湛技藝迷倒，甘願來小店工作。
閑聊的時候，貝雷告訴他，自己的曾祖父在清朝皇宮裏當過裁工，專管式樣，也就是現在的服裝設計，他雖說沒給皇帝設計過龍袍，可也給皇妃格格們設計過不少四季服裝。後來風行天下的中山裝，貝雷的祖父就參與設計了。高然這才知道，貝雷搞服裝設計原來是有家傳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