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沉鬱的梅冷城(2)(1 / 3)

馬可勃睜大著眼,……但是,他立即鎮靜下來了,他回答得更加確鑿而且有力。

“誰?……就是克林堡呀!”

保衛隊的總隊長,華特洛夫斯基,他是有著一位名叫克林堡的弟弟的。

檢察官沉默下來了。他回轉頭,對著和他並排坐著的總隊長望了望。

華特洛夫斯基一隻手握著指揮刀,一隻手放在膝蓋上,左胸上掛著的一排精巧的勳章兒,搖搖蕩蕩,刺眼地閃爍著。

華特洛夫斯基隔壁是軍法處長,他年紀老了,頭上披著光亮的銀發,曲著背脊,喀!喀!一聲兩聲,為著要調劑這突如其來的寂寞,他謹慎地適當地咳嗽著。

華特洛夫斯基於是聳著那高大強壯的身軀站立起來。

一對嚴峻的眼睛,經那高高突起的胸脯向下直視著馬可勃。

馬可勃顫抖著。

華特洛夫斯基作著簡短的語句怒吼:

“你說什麼人?什麼人叫克林堡?你發瘋了!”

馬可勃正想重又說出克林堡的名字,但是華特洛夫斯基已經揮起了他的皮靴尖,馬可勃的屁股重重地倒撞在審判所最中央的一塊紅磚上,哼的一聲,像小孩子在夢中時叫了出來的聲音一樣。

克林堡是一個年少而且精幹的麵包師。他還不曾結婚,可是很早就成長了,他的上顎茁發著一根根的粗硬的英俊的胡子。他不善於應用他的強健的體格,那突挺著的胸脯不肯讓它張得更挺,那高高的肩峰不肯讓它張得更高,並且,克林堡在剛剛發育的時候就有著這麼的一種奇異的想頭,他覺得自己在空間裏占去的位置太多了,一個人這樣的長大起來似乎是未經允許而應受幹涉的一般。克林堡想極力的把自己的身材縮小,但是不行,隻是把背脊弄得有點兒駝罷了。

克林堡的父親是馬福蘭的村長,當他的大兒子華特洛夫斯基還不曾在梅冷當總隊長的時候,他自己已經很早就出名了。

約翰遜·鮑克羅(那村長的名字)的祖先是遠自熱帶遷來的,所以,他不但是虔誠的耶和華的信徒,而且有著很深的釋迦牟尼的氣味。他進了高等學校。他說他的信仰是和生物學也有著密切互通的關係的。從生物學出發,他主張除了他自己,別的人都應該吃素。然而這樣是不夠說明他的為人的,他是一個怪異的人物,至少克林堡已經開始有著這種判斷了。

有一次,一個小孩子捉到了一隻鷺鷥,在村長的門口經過,給約翰遜·鮑克羅覺察了。

“你捉了它幹什麼用?豈不是要把它活活的弄死去嗎?”

小孩子當為做出了大不了的反事,被嚴峻地詰問著。

“不,……”小孩子驚異地回答,“我要把它帶到梅冷去賣的,……”

“為什麼要到梅冷去呢?到梅冷去,為著賣一隻鷺鷥,……太遠了呀!你賣給我好不好?”

他把鷺鷥接在手上。

“什麼價錢呀?”

他側著頸脖,詭譎地對著那小孩子笑了笑。

“三個戈比就好了!”

“這樣賤的嗎?”

說著,一麵把鳥腳上捆縛著的繩子解開來,雙手高高的舉著,一聳——那幸運的長腳鳥就遠遠的飛去了。

約翰遜·鮑克羅於是怪聲地笑著。

他交給那小孩子六個戈比。

“那末,你回去的時候,就告訴你的母親吧,我給了你多一倍的價錢了!”

賣鷺鷥的小孩子走後,約翰遜·鮑克羅帶著克林堡踱出門外,避著猛烈的陽光,在菩提樹的濃蔭下站立著。順著一片碧綠的田野眺望,在天和地相接的地方,若隱若現的浮泛著一種奶白色的氣體,疏蕩地籠罩著那一線蒼鬱平淡的遠山。約翰遜·鮑克羅的喜悅從放生了一隻鷺鷥的事繼續下來,他對著克林堡說了許多話,態度比什麼時候都要和藹些。他說的是關於從人類的道德出發,去想象一隻鷺鷥之被殺戮是如何悲慘的那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