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竹子(1 / 3)

——我不知道。我至今都不知道,我的經曆,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半夜的時候,我一回頭,恍惚還聽得到雨打在竹葉上的聲音。我知道,那一定是幻覺,我的家的周圍,都沒有竹子,絕對絕對沒有。

我不是信,我也不是不信,但是,這個世界上,我們不明白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我的生日是萬靈節。萬靈節是跟萬聖節緊挨在一起的。今年的萬靈節,也很快就要到了。東方也有東方的鬼節,那就是七月七。都說七月七,鬼門會開,如果做了虧心事,就不要在那天晚上出門。我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但是我也不願意在鬼節的晚上出門。因為我住的地方,雖然是個還不錯的住宅區,但是房子四周,都種著竹子。我從來沒有見過有哪個小區種這麼多竹子的,而這個小區非常非常安靜,有時候晚上我突然醒過來的時候,總會懷疑這周圍的人是不是都死光了,才會安靜到這種死寂的地步。

我住的房子很小,隻有一室一廳,像個鴿子籠。家具電器都齊備,我也是看中這一點才租的。臥室的構造很奇怪,因為跟周圍的鄰居都從來沒有交往,我不知道別人家的是不是也是這樣。我怎麼形容呢,我的床是貼著牆放的,但那堵牆在床腳的地方,朝著外麵拐了一道彎。也就是說,在臥室的門的斜對的方向,有一個類似玄關的結構。然後就是一道落地的玻璃門,外麵是一個小花園——我住的是底樓。

這樣的臥室結構,我從來沒有見過。臥室的光都被那堵拐彎的牆擋完了,哪怕是大白天,房間裏也是黑黑的一片。我的生活習慣是半夜四五點睡,一覺會睡到下午,這樣遮光的房間倒是很適合我。隻不過,我有風濕的毛病,自從搬到這裏之後,更是不停地發作,絕對比天氣預報還準確。底樓太潮,今年的雨水又勤,我半夜裏常常關節又酸又痛,痛慣了也無所謂了。窗外種滿了竹子,有風有雨的時候,就一片片地沙沙作響。隻要下雨,我就是一定睡不好的,我最怕雨滴在竹葉上的聲音,那一定會讓我失眠。

哦,扯遠了。其實不管是風濕痛,還是失眠,習慣了就好。習慣了就是一種自然而然的事了。住到這裏之後,我常常做惡夢,夢見有鬼,而且清晰得就像是真的一樣。一般來說,做夢多少還是知道幾分,明白自己是在做夢,但是在這些有鬼的夢裏,我完全不知道。再加上隔兩天來一次的鬼壓床,讓我煩不勝煩。我以前住的那套房子裏,也有過這種情況,但我後來請了串珠子掛在床頭,也就沒什麼了,這次似乎還不管用。

我一個朋友,還不到三十歲,用的是最新款的手機和配置最好的筆記本,對這些卻是信到骨子裏。每次見了我就跟我侃神神鬼鬼的,侃得我打嗬欠又不好表示。一天我回來,看到他跟我丈夫在家裏轉來轉去地忙活,我很莫名其妙地問:“你們在幹什麼?”我已經看到我那朋友手裏拿著一束點燃的香,在四處走動。

我丈夫說:“你不是天天叫睡不好覺做惡夢嗎,這不是幫你請了一張符。”我走到臥室一看,在門框上果然貼了一張黃色的符,我眼睛近視但平時從來不肯戴眼鏡,也看不清楚上麵畫的是什麼。我也懶得看,反正都是看不懂的。

當天晚上,讓我鬱悶的倒不是會不會做惡夢,而是那掉了一地的燒過的香灰,讓我打掃了半天。

平時,我如果遇到什麼事,常常會去許願,如果願成了也一定會去還願。有一次我曾經連跑了三次一座寺廟,那願成了,不還是不行的。我一直認為,神佛是要敬的,不敬是不行的。小時候我就不信,有一次我去一個很有名的拜佛燒香的地方,我奶奶要我拜,我死活不肯,說我不信,說這些都是假的,回去就大病了一場。不過,我舅舅是個徹頭徹尾的唯物論者,過年過節我奶奶給我爺爺在門口燒柱香,他看到就會說人都死了化成灰了燒了有什麼用,去上墳的時候他會把用來祭祀的東西吃掉,我看他也什麼事都沒有,活得瀟灑得很。所以鬼神這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但敬是一定要的,那是為你自己好。

符請回來的那天晚上開始,我果然沒有做惡夢了。雖然窗外的竹葉聲還是讓我很不舒服,不過反正我這次新買的房子也快裝修好了,我發誓這次我絕對不要再種竹子了。

我搬家的時候,也猶豫著要不要把那張符揭下來。但是很倒黴,我那個幫我請符的朋友犯了事,現在在外地的拘留所裏,我也沒辦法去問他。我自己也不懂要請走符需要什麼程序,於是就由那符留在那裏了。記得我那朋友曾經跟我說“你到時候如果把這符請走,這屋子就有得看了”,不過我心底裏其實壓根就不相信,他每次都跟我滔滔不絕口若懸河,我十分聽不進一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