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坤寧宮,鍾茗還是有些順不過氣來,忍一時風平浪靜,這道理誰都懂,可真做起來,實在是太難。唾麵自幹,那是一種境界,可這種境界不是誰都能達到的。與令妃相處,不是一天兩天了,隻以前鍾茗有意不與她長時間相處,也是擔心這個瞄著坤寧宮的人瞧出自己的破綻來——敵人永遠比朋友更了解你。便是每日請安,令妃在坤寧宮裏也不好多說話,到了慈寧宮更是老實得一塌糊塗,今日多搭了兩句話,就能噎人半天。
那拉皇後是打心裏厭惡這個“狐狸精”的,鍾茗也是覺得跟令妃相處的感覺很詭異,老是覺得她是在針對自己,可又無跡可尋,隻暗中提防著,凡涉及重大無比與老佛爺、乾隆事先打好招呼免得被人說嘴。若非令妃一開口,自己總要有點小不順,積年累月下來,還真發現不了什麼——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讓人覺得有道理,很貼切,可這樣有理又貼切的話,為什麼總是讓自己不順利?她一向很恭順,在皇後麵前真是規矩老實,可就是這樣的規矩老實,每每讓乾隆多瞪皇後幾眼。
長久下來,再遲鈍也會本能地覺出不對來了,就算不用靈長類的大腦,隻靠單細胞的直覺也能感受到,這個令妃的的確確是衝著自己來的!今日因關係到了小燕子的事,鍾茗難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一一細嚼著令妃的話,竟是挑著自己生氣、讓乾隆以為自己不喜新格格的意思極強。配上那“不敢”看向自己的眼神與動作,真真把個受氣小媳婦的形象活脫脫給演了出來!凡是一舉一動,總能讓人覺出不舒服來。不止是皇後盯著令妃,令妃也在盯著皇後!她現又得寵,又有兩個女兒,估摸著還可能生出個十五阿哥來,這樣的人在暗中窺伺,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鍾茗打了個寒顫,努力回想一下劇情,心裏暗下決心,一定要認真對待了!不是不惹著乾隆、不剪頭發就能平安過一輩子的,就算自己老實呆著,隻要自己還是皇後,就是某些人的絆腳石,就會被人想法子搬開來。樹欲靜而風不止!
“容嬤嬤,咱們要好好合計合計了,看皇上待這個‘女兒’的情形,怕是舊情難了,這個新格格,今後怕是要金貴了。”
“娘娘何必擔心這個?沒名沒份的就敢跟男人生孩子,也不是什麼正經人!”容嬤嬤啐道,“否則何以不得入宮?!”
鍾茗聽了容嬤嬤的話,她忽然悟了,乾隆恐怕並非有多麼“愛”夏雨荷,否則也不會忘到腦後十九年,等到有人找上門來要撫養費了,才想起還有這麼一檔子事兒。不過是最後他過得太順溜了,回部捷報頻傳,後宮還算平安,五阿哥又極長進,他有功夫吃多了撐著悲春傷秋罷了。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讓他想起來了年輕時的歲月,青春飛揚、美人愛慕,乾隆是在“愛”他自己的年輕歲月,僅此而已。
既如此,還要跟她們鬧得什麼呢?反正小燕子是假的,夏紫薇是真的,她們以後必會為這事生出事端來,自己隻管看熱鬧就是了。執掌六宮的皇後,沒事跟出身不正的格格較個什麼勁?不是越發顯得自己氣度狹窄、不能容人麼?在乾隆把她們捧在手心的時候發難,不是讓乾隆越發討厭自己麼?
“既這麼著,咱們也不用跟她過不去,橫豎是個格格,還是個入不了玉牒的!咱們隻管看戲不就得了?”鍾茗這回想通了,令妃再撩撥,隻要自己想著不動如山看她鬧騰,瞅準機會下手——憑著小燕子的本事,不闖禍比較難,抓個現行——事兒也就解決了!如今是乾隆自己鬼摸了頭的認定這小燕子是親閨女,連驗明身份都不用了,隻怕他的腦電波跟正常人類已經不在一個波段了,硬攔著他,哪怕你說的有道理,隻要涉及一個“這不是格格”,隻怕他也進不進去反要怪你不能容人。好人遭驢踢的事,鍾茗才不要幹!
“娘娘,現在可不能不管這個‘格格’了。”
鍾茗心說,她哪裏是個格格?
容嬤嬤繼續道:“延禧宮養傷,怕是養著養著就要成了延禧宮的人了。皇上雖重視兒子,可麵兒上更疼公主格格們,這個格格又是個意外之喜,保不齊皇上會另眼相看的,這新格格要是受令妃的挑唆,對娘娘不利,實在是個大麻煩。娘娘不記得五阿哥的教訓了麼?隻因著延禧宮與永和宮是前後院兒,愉妃娘娘一死,令妃娘娘就對五阿哥照顧有加,然後!哼!咱們對這個新格格,確是不能太不管了!可娘娘要把她挪出延禧宮,皇上又攔著,讓她不受令妃挑唆怕是難了。她要是向著令妃,還是盡早打發了為好,總不能養虎為患呀!就算是真的,也要弄成個假的才好!世間斷沒有憑一把扇子誰女兒的事兒!設若是真格格死了,身邊的丫頭偷人主人家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