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溫暖的象征,下班了。沒人知道它會去哪兒。也許它走了許多許多的路去看月亮。要走一個月。它去的時候月亮笑的很甜,是一個月中最最圓滿的笑臉。月圓。月亮清清淺淺的笑容,隔了很長的距離看,是陸地上,月光下的,潮汐。
很多人的血壓會因此不穩定,太細小的血管會承受不了這樣的微笑,爆裂開來。死亡,在月亮清清淺淺的笑容中無聲無息的覆蓋。黑色的披風,從頭到腳的覆蓋,沒有一塊細小的皮膚可以逃脫。
所以,不要相信任何一種笑容。從最初的回眸一笑開始。
10
要了杯傑克·丹尼,她坐在吧台上。
她不敢再看他,生怕自己從此無法再回頭。
要是現在走,還是來得及的,因為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她還是可以在一個多月後披上婚紗,拿一杯酒跟著哲明滿場走,點煙,倒酒。
一直到他唱完歌,她都沒能動一動。他的歌聲,她聽得出他的用心。她知道她是懂他的,懂他的不適應,他的憂傷與茫然,他在行走在尋找在等待……她都知道。
她的左手輕輕滑進了口袋,拇指迅速的往下褪戒指。
戒指很大,不需要再用第二個手指幫忙。
現在他向她走來了,他在微笑。她能感覺到自己在開放,連黑黑的發都象一朵黑色的花,在昏黃的光裏沉沉開放。
他邀她坐下來聊聊天。
她仍坐在有星星有月亮的沙發座上。
他跟她說他叫西渡。她跟他說她叫靈子。
他跟她說他做過的一個夢。
“我在雪地裏走,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多了一個女孩,跟在我身後走。她把我的腳印都踩亂了,我很生氣。”
她問他,“你有沒有看過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托馬斯也有一種抑製不住的強烈願望,願一個人獨處。他厭惡半夜在一個陌生的身體旁醒來,討厭早上與一個外來人共同起床,不願意別人偷聽他在浴室裏刷牙,也不願意為了一頓早餐而任人擺布。”
“看過。我一直把自己比做托馬斯。我喜歡一個人聽音樂,最好這世界隻有我一個人。聽音樂和看書,都隻能一個人。”
“你喜歡過誰嗎?”
“喜歡過,可是不能在一起太久,而且我不能和任何人同居。我會厭倦。而且我不會一直停留在一個地方,我會走。我這輩子都不想安定下來。要是有了一個固定的女朋友,有了固定的關係,我覺得自己就變老了,我不想變老。”
“那你走了以後,她們怎麼辦呢?”
“我不知道。”
“她們會很傷心吧。”
“不會的。我跟每個女孩子交往之前都說清楚,我們在一起,隻是為了大家高興。”
“那你還和她們聯係嗎?”
“沒有吧。聯係了又怎麼樣,反正我是不會再回去了。”
“那有沒有誰願意跟你一起走?”
“沒有吧。”
“那要是有個女孩願意跟你一起走呢?我是說,你到哪裏她都遠遠跟著你。你會怎麼樣?”
“我不會讓她知道我要去哪裏。我走的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裏。再說,我既然離開了,就是想打斷原來的生活。”
“你最長的一次戀愛,持續了多久?”
“三個月。在一個地方呆三個月,夠了。你呢?”
“我也是。”
她的手指碰到了那枚戒指,冰涼的,她把它緊緊的握一握,再放開。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他點起一支煙。火光亮起來,晃一晃,再暗下去。
“象你這樣的,懂我的。”
後來他跟她說,那個時候,看見她的手放在桌上,很小,他很想伸手過來,輕輕覆住。
11
他們聊得很開心。他突然對她說,這一刻感覺很好,他要用音樂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