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桂見周鐵兵半天不說話，以為他不想去，就說：“你不願去就算了，我不勉強你。”
周鐵兵見秋桂說話的語氣是生了氣，才趕緊從紛亂的思緒中又回到正題上說：“不是我不想去，我去表哥同不同意，他會咋想？”
“他還能咋想，他一天到晚野鬼似的不回家，有你幫忙他還巴不得呢。”秋桂說。
“真的，他也想叫我去？”周鐵兵問。
“真的，我和他已經商量過了，是他叫我來問你的。”秋桂認真地說。
“那行。”周鐵兵說，“等我把手裏的這輛車修好，就和你們一起進山。”
秋桂和周鐵兵說好就回去把城裏的飯館盤給了別人，周鐵兵也辭掉了工作，他們一起到馬蹄寺，通過周鐵兵戰友在風景區承包了一處景點。景點上有馬蹄寺風景區修建的供遊人住宿和休息的幾間情侶小客房租給他們，周鐵兵又通過部隊上的戰友買了幾頂軍用帳篷散搭在小客房周圍的草地上，他們新購置了一些景點上用的餐桌和廚房用的家什，選了個日子放了幾掛鞭炮，就算是開張了。
八
馬蹄寺離原先的市區有三四十公裏的路。地屬肅南裕固族自治縣，是全國唯一的一個裕固族自治縣。這裏山高林密，水草茂盛，南依祁連山麓，北接河西走廊，除了連綿不斷地長滿密密蒼鬆和翠柏的山峰，還有許多低矮的山丘和大片平坦的草地。祁連山頂終年不化的雪峰，為這裏提供了豐富的水源。每到夏季，這裏水草豐茂，林木蔥翠，山溪奔流，白雲悠悠。各種野生動物和成群的牛羊點綴其間，還有肥壯的鹿群、奔騰的駿馬及散落在山腳、草原上的一頂頂牧民自己的帳篷，和被茵茵綠草包裹著的一座座綠色的山丘，將這裏裝點成既有草原風情，又別具特色的旅遊勝地。
先祖們在一千多年前就發現了這塊肥美的草地，在這裏開鑿石窟，繪製壁畫，留下了人類文明的痕跡。馬蹄寺石窟群也因傳說中天馬在此山頂的巨石上踏有蹄印而得名和修造。數百年來，無數的先祖在這滿山的峭壁上鑿石開窟，建廟塑像，形成獨特的石窟文化，使這裏更具自然、宗教和人文文化的氣息。這裏自古就是肥茂之地，漢代匈奴有歌曰：“失我祁連山，使這軍馬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清人張聯元有“山光草色翠相連，萬裏飛雲萬裏天。黎嶺氛消兵氣散，戍樓塵滿月華妍”的感歎，當代更有西海先生“天馬一蹄輕，佛窟落九層。雲開群燕起，一蹄值萬金。半壁綠衫裙，紅日映雪峰。木魚聲聲脆，夜酐傳風鈴”的讚頌。可見，每年慕名前來馬蹄寺觀光、旅遊的遊客不在少數，加上本地從城裏來度周末的，陪客人的，都要休息、吃飯，當天玩不盡興的還要留宿，生意比城裏就好做得多。
周鐵兵給秋桂挑選的這個景點就離馬蹄寺前山三十三天佛窟群不遠，北靠著蒼翠的山林，茂密挺拔的鬆樹從山頂一直延伸到他們的屋後，房前是一片開闊的草地，地上的青草濃密而又旺盛，足有半人多高。旁邊是一條山溪彙成的河，河麵雖不是很寬，但水流卻很急，河上沒有橋，隻有十幾個大石頭橫臥在河中間供人們踩著過去。景點上用水基本都靠著這條河，景點與景點的距離相隔得也比較分散，遠處的用水還得馱運。周鐵兵因為托了關係，就近水樓台先得了這塊寶地。
因為周鐵兵他們的景點離三十三天佛窟群不遠，而遊人幾乎沒有不到三十三天佛窟群來看的，所以他們景點上來的客人也就特別多，客多了，生意也就紅火。秋桂一天到晚忙不停手，周鐵兵也是剛送走一批，又迎來一夥，忙得不可開交，一個夏天過去，錢掙了不少。
到了秋天，遊人漸漸少了，王新成腰裏有了錢架口就正了。先是晚上和周圍開景點的老板們“詐金花”賭撲克牌，周圍的人也都是小本經營，玩不大。他不過癮，就又趁著秋桂叫他到城裏買菜、買調料的空子，和城裏原先常玩的人又混到一起。有時候一去三四天不回來，害得秋桂今天缺這樣，明天缺那樣地總是把調料配不齊。
九
八月十五的前三天，秋桂讓王新成到城裏再給他買些調料，順便再買些水果和娃娃們愛吃的零食，準備中秋節那天一起回家看娃娃。王新成答應著去了，可直到中秋節的下午都沒有回來，隻是從城裏給她捎口信，叫她看住景點，他把東西買上直接給娃娃們送去。
秋桂也分不清他是在城裏打麻將還是真的回了王家莊，總之是知道他不回景點了，又擔心他萬一騙她，在城裏打麻將，娃娃們連十五都過不上，就到另一個景點上找和王新成同一個莊子住的跑雜腿的小劉，給小劉帶上些錢托他路過城裏時給她的娃娃們買上些東西送去。秋桂讓大師傅和周鐵兵都回家過中秋節，她留下看景點。大師傅走後，周鐵兵怕留下秋桂一個人在景點上他不放心，就沒有走，在河邊上等她。
秋桂從小劉打工的景點上回來，見周鐵兵沒有走，還在河邊上等她，心裏就有些急，說就剩最後一趟車了，再不走就沒車了，快走。邊說她邊踩著石頭過河，剛到河中間，秋桂不小心在石頭上滑了一下，身子一歪，半截身子連腿就掉進了河裏，還好，水不深，也就剛漫過膝蓋。
周鐵兵見秋桂掉進水裏，顧不上脫鞋就一下子撲進水裏，把秋桂一下子抱起來往河邊走，秋桂穿得很薄，胸罩上就是一件薄薄的半袖衫，被水一泡緊緊貼在乳房上，連胸罩的顏色都透出來了。
她被周鐵兵抱在懷裏，羞得滿臉飛紅，胸脯一起一伏不住地抖動。她掙紮著讓周鐵兵快把她放下來，人見了要說閑話，周鐵兵也紅著個臉，把她直抱到河岸邊才放下。
秋桂到岸邊顧不上周鐵兵也濕了鞋和褲腿，徑直跑到景點上她住的屋裏，把門朝裏插上從裏到外地換衣服，一邊換一邊心還咚咚咚不停地亂跳。周鐵 兵也回到自己的小房子裏，把褲腿上的水擰幹，又換上一雙鞋。剛才他把秋桂抱在懷裏，雖然隔著一層濕透了的襯衣，但他還是明顯地感覺到了秋桂身體的溫熱。秋桂一起一伏的胸脯第一次離他那樣近，隻要他一低頭就能吻到，他當時就有一種強烈的衝動，身上的血也在刹那間湧上了頭頂，可他硬是壓住了這股心火，隻是抱著她輕輕地放到河岸邊。
天黑下來，兩人都還沒有吃飯。周鐵兵聽得秋桂的房子裏沒有聲響，就躺在自己的鋪上想心事。秋桂把衣服換好也坐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陣心事，她聽見周鐵兵房子裏沒動靜，以為他睡下了，才忽然記起他們還都沒有吃晚飯。她慌忙起來到廚房裏炒了幾個菜，端到周鐵兵住的小房子裏。
秋天的夜裏已經有了一絲涼意，加上下午他們都叫河水濕了腳，秋桂就把客人喝剩的半瓶酒也拿來，還洗了一盤子水果，兩個人算是過中秋節。
秋桂一邊吃菜，一邊倒酒讓周鐵兵喝，周鐵兵喝了幾杯，也給秋桂的杯子裏倒了些，說秋天河裏的水涼，喝點酒能驅寒，叫秋桂也喝，秋桂猶豫了一下就端過來也喝了幾口，誰知一喝酒她的臉就紅了，心跳也比平日裏快，等月亮上來給草地和山林撒上一層清輝，四周就更顯得更加寂靜。
他們吃完飯都靜靜地坐著，誰也沒有太多的話。等把瓶裏的酒喝完，秋桂覺得頭有些暈，站起來想走，周鐵兵站起來送她，就在秋桂剛要開門往出走的時候，周鐵兵叫了她一聲“秋桂”，隨即把手伸給她，秋桂不由自主地也把手伸過來。驟然間，令人措手不及的感情忽然間爆發，把他們重重包裹著，像在兩人之間突然接通了電流，令全身不受控製地顫抖不停，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嘴唇和嘴唇粘貼到不留任何縫隙。周鐵兵伸手把房間的燈拉滅，他的那張小床，第一次帶給他陣陣熱浪，他們像一對在雲中飛翔的小鳥，輕飄飄地沉醉在忘我的夢鄉。
中秋節過後，本地的遊客就漸漸稀少了，接待的大多是旅行社組團觀光的遊客，景點上也是忙一陣閑一陣的。王新成還是瞅空子就往城裏跑，秋桂也樂得他不在，就不再叨叨，見他幾天不走還找借口打發他到城裏買這買那的。買來買不來也無所謂，王新成也樂得個渾水摸魚，多弄出些錢去打麻將。
秋桂隻要王新成一進城，晚上就早早收攤子讓大師傅睡覺。等大師傅睡熟了，她就溜到周鐵兵的小房子裏，兩個人恩恩愛愛像一對小夫妻，每次都要說上半夜的悄悄話，再雲裏霧裏溫存上一陣，才睡覺。第二天天不亮趕在大師傅頭裏，秋桂起來擺桌子、支攤子，剝蔥洗菜地做準備，有時候周鐵兵起來要幫她幹，她還不讓，心疼他，叫他多睡一會兒，雖然一天到晚地忙，可秋桂卻覺得忙得心裏踏實，身上舒暢。
到了冬天，景點上遊人很少，有些就關了門等開了春再幹。王新成見景點上一天來不了幾個客人，就催著秋桂也把門關了，一起回鄉裏。秋桂說少不了總還有人，就給大師傅放假讓他先回家，說零散客人她和周鐵兵就能應付過來。王新成見秋桂不收攤子，他在景點上又待不住，等到大雪封山，景點上徹底沒了遊客，王新成催著讓秋桂走，周鐵兵就表示他一個人看景點，讓他們回家。
秋桂不放心他一個人蹲到山裏，說不行把門鎖住都回家，周鐵兵說怕人都走了景點上丟東西，就堅持要留下看。王新成就說留下一個人最好，明年景點上一來人就開業，還能搶個先手。秋桂見她再不能蹲，就到城裏買了好多吃的喝的東西，又給周鐵兵留下了好多錢就跟著王新成回了王家莊子他們的家。
秋桂在家裏待了一段日子，心裏想周鐵兵了，就借口不放心，要到景點上去看一下，王新成嫌冰天雪地怕冷，不願陪她去。秋桂就一個人坐車到景點去，有時當天趕天黑就能回來，有時候就在景點上住一晚上，第二天才回去，王新成問起來她就說換著讓周鐵兵回了趟家。王新成也覺得是在情理之中，有時候怕父母說他讓一個女人家到山裏去，他就和秋桂一起先到城裏，他去找著和狐朋狗友們打麻將，讓秋桂一個人去景點，約好時間再一起回家。
十
春節過完，天就漸漸地熱了，秋桂他們又到了景點上。還是和去年一樣，越是天熱，景點上的人就越多，人越多，他們也就越忙，王新成到城裏買東西也就越勤。因為掙了錢，王新成也有了派頭，經常到城裏把該買的買上，帶到去景點的車上掏給些運費，司機也高興，他還落個輕閑，在城裏遊蕩上幾天再回去。秋桂和周鐵兵也心照不宣，他前腳走，後腳晚上秋桂就過去，三個人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無事。
轉眼又到了秋天，有一天景點上來了幾個客人，領著幾個打扮得妖裏妖氣的城裏女人，看上去像是“坐台小姐”，其中男的裏頭就有趙利民。他見是秋桂開的景點，就故意當著秋桂的麵和一個嘴唇抹得紅紅的“小姐”摟摟抱抱的，不是小姐把他的大腿擰一下，就是他把“小姐”的胸脯子捏一把，引得“小姐”嗲聲嗲氣地躺在他懷裏扭捏。
秋桂看不慣他那副德性，就轉身出去。趙利民就跟出來一會兒喊著她倒茶，一會兒又喊著讓她拿啤酒，一刻都不叫她消停，到了晚上，趙利民摟著“小姐”要讓秋桂親自給他換床單，秋桂沒吭聲給他換了。床單換好他又說要洗腳，讓秋桂給他端洗腳水，秋桂就把一桶涼水和一個暖壺給他提進去，說腳盆就在床下，讓他自己倒。趙利民就陰陽怪氣地問秋桂你那個賭徒男人又到哪裏野去了，秋桂再沒和他搭腔，扭頭就出了客房。
照往常，王新成不在，秋桂夜裏就到周鐵兵的小屋裏睡，可今天趙利民來，她卻不敢過去，更不敢一個人在她屋裏睡。她在房子裏正思來想去拿不定主意，周鐵兵等她不來就悄悄到她房子裏問她咋還不過來，秋桂就把去年的那件事給周鐵兵說了，周鐵兵聽了氣得牙關子咬得咯咯直響，罵王新成和趙利民兩個都不是東西。
秋桂既害怕趙利民發現他們，又擔心他半夜裏再敲她的門，就讓周鐵兵先回去不要睡死，她在房子裏熬過這一夜。周鐵兵就回去把自己房裏的燈拉滅，門留開了一道縫，豎起兩隻耳朵時時聽秋桂這邊的動靜。前半夜他聽見趙利民和“小姐”在他們住的那間小房子裏鬧騰，到了後半夜，他就聽見趙利民住的房子門響了一下，隨即看見他披著衣服到了秋桂的窗根子下伸手往開裏拉窗戶。
秋桂聽見窗子響動，本能地喊了一聲“周鐵兵”，周鐵兵衝出門就撲到趙利民跟前，把趙利民好一頓暴打。驚動得讓趙利民一起來的人和大師傅都起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趙利民見人都吵醒了，索性就把髒“栽”給周鐵兵，說是周鐵兵進了秋桂的房子，他起來上廁所碰上捉奸的。周鐵兵一聽氣得撲過去幾腳就把趙利民踏倒在地上，秋桂怕把事情鬧大，就勸周鐵兵停了手，天剛亮趙利民就鼻青臉腫灰溜溜地走了。
趙利民回到城裏不甘心，等臉上的傷好了，就去把王新成找著倒打一耙說秋桂和周鐵兵在一起胡搞，叫他撞見了。他一起的人也都添油加醋地幫著他說，說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樣。臨走，趙利民還給王新成說周鐵兵上學的時候就追過秋桂，不信叫他回去問。
王新成一聽肺就氣炸了，他猛然醒悟，心想，怪不得秋桂這兩年不和他找事，原來他們給他玩了這一手。好嘛，老子叫你們好，老子不卸下你一條腿就不姓王。主意拿定，王新成就急急忙忙地回到景點上，進門二話不說，撕住秋桂的頭發就是一頓打，秋桂極力分辯，罵趙利民就不是個東西，把喇嘛的帽子反戴上，給她頭上扣屎盆子。大師傅也急忙出來作證，說那天的事真的冤枉了秋桂，王新成也分不清真假，打了一頓把氣出掉事情也就過去了。
隻是，從此他留了個心，在暗中觀察秋桂和周鐵兵的一舉一動，好長一段時間也不再提進城的事。
秋桂和周鐵兵也讓趙利民一攪和，謹慎了許多，平常各幹各的事，一天連話也不多說，王新成觀察了一段時間，也看不出個啥，就借口有事，又到了城裏，等天黑就原回去，也不到景點上就在山裏亂轉，等到半夜裏才突然回去。他這樣試探了好幾次，都見秋桂一個人睡在房子裏，就又覺得趙利民是不是看著他的生意紅火，在有意挑撥他們。
本來，他想把這事先放下，但他總還不死心，想再試一下，就問秋桂要了些錢，說明年要擴大經營範圍，準備在景點上招幾個唱歌跳舞的民族姑娘來吸引遊客，要到省城去進幾套民族服裝，他讓秋桂給他買票，送他到走省城的長途客車上。秋桂眼望著他上了車，車開出了景區，秋桂滿心歡喜地回到景點上。誰知道王新成到城裏就下了車，等到夜裏又租了輛車回到景點上。他先悄悄摸進自己和秋桂住的房子，也沒敢開燈，用打火機照亮看了一下床上沒人，就返身到廚房裏拿了一把切菜的刀一腳把周鐵兵的房門踏開，周鐵兵和秋桂赤條條摟著睡得正香，誰都沒想到王新成提著刀氣勢洶洶地就撲進來，驚得兩人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就從床上跳下來。周鐵兵急了把王新成的手抓住，喊得讓秋桂快跑，秋桂抓起衣服就從門裏跑出去。王新成嘴裏出著怪聲，要用刀砍周鐵兵，周鐵兵死死抓住他拿刀的手不放。大師傅聽見響聲以為景點上來了賊，撈起擀麵杖也到周鐵兵的屋裏，一見周鐵兵赤身裸體啥都沒穿的，心裏就全明白了。他從後麵把王新成抱住，連勸帶喊的讓周鐵兵快跑，周鐵兵撈起衣服連夜就從景點上跑到了城裏。
王新成見跑了周鐵兵，跳著腳大罵大師傅多管閑事，並揚言要殺秋桂。大師傅緊緊把他抱住又是求，又是勸，拚著力氣奪下了他手中的切菜刀。王新成撈起擀麵杖攆到秋桂的房子裏劈頭蓋臉地就往秋桂的頭上、身上打，邊打邊罵她婊子、騷貨，把擀麵杖都打成了幾截子，他還不解氣又撲上去一頓拳打腳踢，要不是大師傅苦苦地擋，秋桂怕是被他能活活打死。
十一
秋桂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能下地。他整天忍受著王新成一口一個婊子、騷貨的惡罵，掙紮著又在景點上支撐了一陣子就病倒了。王新成見天也一天比一天冷了，景點上也沒啥生意做了，就把大師傅辭掉，景點又轉讓給別人，帶上秋桂幹脆回了王家莊子。
秋桂和周鐵兵的事很快就從景點上傳到了王家莊子，連金家灣她娘家的哥嫂都知道了。秋桂的公公、婆婆原先上竿子巴結秋桂，都是因為知道自己兒子的毛病，怕冷了秋桂的心，這次來對她的態度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一家人見到她都惡聲惡氣的，秋桂尤其受不了婆婆看她的那個眼神，像刀子在剜她的心，隻有一對兒女，見了她還像以前一樣的親。
秋桂在景點上被王新成打得躺到床上起不來的那幾天就打定了離婚的主意，她舍不下的，就是那一對兒女，她怕王新成不讓她再見到自己的兒女，想再好好給娃娃們做上幾頓飯，親親他們再離開王家。
她忍氣吞聲地跟著王新成回到家，時間不長就提出要和他離婚。王新成不聽則已，一聽就火冒三丈，罵她勾引了野男人倒還有了理，他沒有把她一腳踢出門倒也罷了，她還倒提出離婚。他撕住秋桂的頭發就是一頓毒打，公公婆婆聽見了也裝作聽不見，誰也不到跟前來擋。
秋桂娘家的哥嫂聽說秋桂要離婚，就跑到王家先是給王家賠情道歉，後是連勸帶罵地收拾秋桂，叫她以後再不要胡思亂想，安分守己地跟上王新成過日子。秋桂不行，還是提出要和他離，王新成就提一次打一次。秋桂的娘家人也再不好意思到王家的門上來勸。
王新成和秋桂在打打鬧鬧中又過了半年，他把村上獸醫站臨街麵的兩間房子租下又開了個小飯館，白天由他看住叫秋桂在飯館裏幫著幹活，夜裏就一起回家和他父母住在一起。他還真心改掉了往外跑的毛病，整天寸步不離地看著秋桂，連買菜買肉都是他爹替他進城去買。
周鐵兵自從那天夜裏從景點跑出來就在城裏給人修車，他不放心秋桂，曾幾次消消溜到景點上想看看秋桂，每次去都見王新成死死看住，他隻能偷偷地從遠處看看秋桂。後來再去，景點換了人，一問才知道她回了王家莊子。周鐵兵也去過王家莊子，但都不敢進王新成家的街門，他藏到街門外的道道子裏守了幾天也不見秋桂出來，隻好原回到城裏打工。
後來他聽人說王新成又在村上開了個飯館，有人見秋桂在裏麵幫著幹活，他就從獸醫站的後院牆上翻進去。因為獸醫站的兩間門麵房子裏麵連著的是一個大院子，院子裏搭著幾個拴馬和驢的棚子，還有廁所也在後院子裏，他藏到馬棚裏心想隻要秋桂在飯館子裏總要上廁所。果然，他終於看見秋桂從後門出來上廁所，他小聲叫了一聲“秋桂”，秋桂見是周鐵兵，嚇得不由自主地回頭往身後看，見沒有人才小跑著過來。他們抱到一起又是親又是哭的，顧不上多說話。周鐵兵隻急急地告訴秋桂他租了輛車就停在村口的路上，叫秋桂想辦法出來，他和她一起跑。秋桂答應了，叫周鐵兵到路上等她。
秋桂回到飯館，見王新成就坐在門口抽煙，就心神不寧地在廚房和飯廳之間進進出出地想辦法。她借口廚房裏缺些辣皮子，要到家裏去取，就出了門。王新成見她出門時神色有些慌張，起了疑心，就悄悄跟出去。他見秋桂不是往自家的家門口走，而是朝遠處村口外停的一輛車跟前走，心裏就明白了幾分。他追上去把秋桂的頭發撕住拖回來，當著飯館裏人的麵對秋桂又是一頓拳打腳踢，被裏麵的人擋開。周鐵兵等到天黑還不見秋桂來，就隻好先回去。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連著三天，周鐵兵都翻進獸醫站的後院，卻一次都沒見秋桂出來。
到第五天他又藏到馬棚裏等，晚上天擦黑的時候他終於見秋桂從後門裏出來。他一見到秋桂激動地迎上過去剛要喊秋桂，就聽到王新成拿著把剔肉的尖刀出來，嘴裏還喊著叫秋桂給他把磨刀石抱來他要磨刀。周鐵兵躲閃不及和王新成迎了個對麵，王新成一看是周鐵兵就揮舞著尖刀撲上去要捅周鐵兵。秋桂瘋了一樣攔腰把王新成抱住要奪他手裏的刀，王新成掙了幾下掙不開一刀就捅在秋桂的肚子上。周鐵兵見王新成把秋桂捅了一刀，撲上來奪過王新成手裏的刀子在王新成肚子上就是一頓亂戳。王新成隨即倒在一片鮮紅的血泊中。
周鐵兵把秋桂抱起來送到鄉衛生院，醫生搶救了半天，就見秋桂張了張嘴，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就斷了氣。
周鐵兵當天晚上就去公安局投案。他把王新成肚子上捅成了馬蜂窩卻不承認殺死王新成有罪，隻承認他欠了秋桂一條命，請求法院判他死刑，說要在地下去找秋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