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再遇(1 / 3)

清晨,整座襄城還籠罩在冬日朦朦的晨霧中。

站在三十一層極目眺望,眼前一片朦朧,宛如身處仙境。近的樓台,若隱若現,偶爾有風吹來帶動絲絲霧氣嫋嫋飄蕩。遠處的汽車尾燈一輛連著一輛緩緩移動像極了喜慶夜裏舞動的火龍。

竇成願站在三十一層的天台上,麵帶微笑的看著這一切,偶爾伸出插在褲兜裏的右手習慣性的刮刮鼻子。

我等了十年,整整十年的光陰。再過兩個小時我就可以出現在你麵前對你說一聲“好久不見”!那麼,我現在是不是可以唱一首《十年》?竇成願想到這兒,情不自禁的苦笑了一聲。

十年,不管對誰來說都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可對於竇成願的成功來說卻也算得上是極短的時間了。隻用了十年時間就站在了這座城市的最高處,年僅三十六歲已經是日化行業的翹楚,威遠日化更是在中國赫赫有名。

以前窮,窮的連養活自己都成問題,窮的沒朋友,沒親人;有的隻是我一腔不服氣的熱血,從作坊製假到如今的全國知名品牌,我擁有了所有人都希望擁有的東西,金錢與名利!可是為什麼?我卻怎麼也提不起精神來快樂了?我到底還有沒有快樂的資格?我到底還是不是以前的竇成願?不,不不不!我已經不是以前的竇成願了,我再也不想做以前的竇成願,那個窮得連心愛的女人都離開自己的竇成願!

竇成願麵露痛苦的神色,緊咬著牙關。

“我們分手吧“短短的五個字成就了今天的竇成願。我是應該謝她還是恨她?也許愛情本不該會有這兩種情緒吧?但是如果不是她發來寫著那五個字的短信自己還會這麼努力的工作嗎?自己的今天應該會非常非常的糟糕吧?不!不管是為什麼,她都不應該拋下我一個人去過她那闊太太的生活!什麼愛我?都是騙我的,真的愛我怎麼會離開我?竇成願痛苦的想著。

她說過的,不管發生任何事情她都會一如既往的愛我,永遠都是她心中的“那個誰“。想到這兒,竇成願想起了自己和她認識的那段時間,總是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借口跑到她宿舍門口去看她,也不說話,就隻是那麼看著她就覺得是人生中最大的享受了。

記得有一天他送快遞到她學校,騎著摩托車往回走的時候在校門口被她叫住。

“喂,那個誰,你來幫我把這顯示器搬到宿舍去好不好?我請你喝一瓶可樂。“那個時候的顯示器可是大家夥,比現在用的液晶顯示器重太多了。

“是叫我嗎?“竇成願停下車指了指自己鼻子。

“對,就是叫你。“她擦了一把汗,衝竇成願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這是她第一次衝著竇成願笑,笑得竇成願的心都碎了,從此都給了她。

竇成願不費一點兒力氣就把顯示器搬上了宿舍還幫著給連上了電腦,咧著嘴接過她遞過來的可樂擰開瓶蓋咕嚕嚕一口喝了個幹淨。

“那個誰,你……你,你可以走了,謝謝你啊。“她見竇成願盯著自己傻笑有點尷尬的下了逐客令。

“我叫竇成願,送……送那個,那個送快遞的。“竇成願緊張的連說話都結巴走調了。

“我知道你是送快遞的,我叫沈清菡。“她低著頭看著腳尖嚅嚅的說。

“我知道你叫沈清菡,你不是老簽名嗎在我這兒?“竇成願稍微緩解了下緊張。

“哦!是哦。“她抬起頭瞥了瞥竇成願又迅速的低下頭去,臉紅成了二月的花。

“竇總,黃總讓我來通知您,八達公司的林總已經來了。“秘書小方小心翼翼的從樓梯處靠近竇成願打斷了他的回憶。

“噢?到了?我倒是非常急切的希望見到他呢。“竇成願微微一笑轉過身來快步朝電梯處走去。

一出電梯就迎頭碰上正要前去尋找竇成願的黃大校。

“怎麼冒冒失失的。“竇成願刮了刮鼻子看著黃大校說道。

“我這不是急的嗎?客人都到了,家長卻不在。打你電話卻在你辦公室裏響了起來。人家一大清早的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從省城過來,讓人等久了不好。再說了,這可是你要求的時間。“黃大校說道。

黃大校算得上是竇成願的發小了,從小學二年級留級碰上了竇成願同班後就一直同班到高中畢業。大學畢業後又追隨竇成願來到襄城工作,在所有人都對竇成願避之若浼的那些年月,唯獨這個黃大校把竇成願當做親兄弟那樣對待,就連竇成願自己都已經記不清楚黃大校為自己付過幾次房租,幾次飯錢了。所以這個黃大校在竇成願心裏比任何一個親人都重要得多。

“你急什麼?該急的是他們,他們已經走投無路,隻有我們才能吃得下那麼大的一塊蛋糕,除了我們沒有人再需要那麼大的一間工廠。“竇成願淡淡道。

“可拖久了我怕有變啊,趁早把合同簽了,趕緊讓他們生產,也好緩解我們的壓力。現在我們拖欠的貨是越來越多了。“黃大校以為竇成願和他一樣也應該著急才對的。

“以前我們是有貨怕賣不出去,現在呢,卻是怕沒貨賣了。這也應該算得上是一種諷刺了吧?“竇成願停下腳步麵帶微笑對著黃大校說。見黃大校楞在那裏,側過頭去又問小方:”你說,對不對?“

小方大概是沒怎麼留意竇成願和黃大校在說些什麼,不明所以隻得尷尬的衝竇成願笑了笑。

“行了,走吧!我們去會會這位林老板。“竇成願一把拉過黃大校搭著他的膀子往會客室去了。

當小方推開會客室的那扇門的刹那,竇成願感覺自己的心突然一下子就跳到了喉嚨處,雙手緊張的握緊了拳頭。

該死!什麼場麵沒見過!冷靜,她是敵人!竇成願看了看坐在角落沙發上的那個女人迅速調整著自己。

“林總!久仰了。“竇成願邊客套著邊走到一位中年男子麵前伸出了手。

那位竇成願口中的林總見竇成願和黃大校進來慌忙站了起來伸出手和竇成願握在一起,客套道:“久聞竇總英名許久了。都說竇總不但生意做得好,長得也好,今日一見果然是真,竇總是英俊不凡呐!”說完哈哈一笑。

竇成願鬆開了手,在林總對麵的沙發上坐下。接過小方端來的一杯水低頭呷了一口後抬起頭打量了下林總身旁的女人疑惑道:“這位女士是……?“

“噢!這位是賤內。“林總恍然大悟般答道。

“您好竇總,我是沈清菡。“這時的沈清菡心裏五味雜陳,礙於有丈夫在場,隻得禮貌的伸出手去和竇成願握了握,要是換了平時早就扭頭離去了。

“清菡,清水芙蓉,好名字!“竇成願緊握著沈清菡的手讚道,同時心裏也狠狠的罵道:“好你個沈清菡!裝作不認識我啊?”

“竇總過獎了,隻是名字而已。倒不如竇總的諧音名來得實在,不至於讓人摸不得頭腦老是問我菡字是幾個意思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如竇總這般博學。“沈清菡輕輕甩開了竇成願的手淡淡的回道。

“哦?隻是名字而已?這麼說沈小姐您並不像您名字那般?“竇成願話鋒一轉,冷冷道。

林總聞言臉色一變,正要說話,這邊的沈清菡卻搶在了前麵:“或許吧,如竇總所言我的名字是取清水芙蓉之意,但現今的社會植物都變種了何況人?“沈清菡太了解竇成願了,不給他點臉色他是不會放棄任何能嘲諷你的機會的。

竇成願聽沈清菡那麼一說竟不知如何回應,隻得沉默,低頭翻閱合同。

許久,黃大校打破這可怕的安靜:“林總,我們呢是大抵上同意你們修改過的合同的,隻是我們公司擁有八達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權這條是絕不容變的,如果這一條您不能同意,那麼我們也就沒有必要繼續商談下去。“

林總看了看黃大校,又看了看竇成願,見他們都不再言語隻顧低頭查看合同,隻得歎息一聲:“我要是不同意,我今天就不會來了。“

竇成願嘴角一揚,似笑非笑:“那好,我這個人雖然貪心,但並非貪得無厭。林總既然同意了我最在乎的一條,那我也應該讓一步,同意林總最在意的一條,除去必須的安排,人事方麵還保留原來的不動,林總您還是林總,夫人也還是八達的法律顧問而且保證十年內不會變動。”說完瞥了瞥對麵若無其事的沈清菡。

林總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竇成願見狀,使了個眼色示意黃大校。

黃大校會意的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夾,呼出一口氣說道:“那既然都沒有問題了,那麼林總就看看這合同有沒有問題,沒問題的話我們就可以簽了。”說完站起身來把文件夾遞了過去。“

林總接過文件夾轉身就交給了沈清菡:“清菡,你看看。“

沈清菡接過合同低頭隻顧查看,雙方都沉默下來。

竇成願起身朝林總點了點頭表示歉意,離開了會客室。

十年了,她還是一點兒也沒變。還是那個樣子,文靜不失幹練,還是喜歡著黑色職業裝,就連那一頭幹練的齊肩短發也還和十年前那樣,似乎就沒改變過。不,她到底還是變了,變得似乎比以前更加女人了?成熟了?這也許就是婚姻的緣故?還是歲月的雕琢?竇成願呆呆的站在走廊盡頭的玻璃窗前想得出神。

許久,竇成願回過神來,快步朝會客室走去。

會客室裏的沈清菡已經看完了合同,正和黃大校交談著什麼,一旁的林總偶爾插上一兩句話引來三人哈哈大笑。

竇成願站在會客室玻璃牆外望著微仰著頭掩嘴大笑的沈清菡,一時間竟看得入了神。

沈清菡餘光瞥見竇成願站在那兒,收起笑容,目光投了過去,見竇成願怔怔的看著自己,眼神痛苦,心裏莫名的抽搐了一下,鼻子發酸眼角發澀,竟有了想哭的衝動。不!我不能夠!我必須忍住,沈清菡心裏焦急的告訴自己,慌亂的收回了目光,轉向黃大校心不在焉的交談著。

可即便是這樣,沈清菡還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十多年前那個青澀的竇成願,那個送快遞的竇成願,那個在宿舍門口怔怔看著自己的竇成願。

想起了自己實在受不了他這樣每次來送快遞都用火熱的眼神怔怔的看著自己而說的話:“你這個人是怎麼了?老盯著我看幹什麼?“

而竇成願卻調皮的眨著眼睛理直氣壯的回答她說:“因為你長得漂亮,我喜歡看。“

那時候的自己竟不知道拿他怎麼辦了,隻好跺跺腳用力的關上了門坐在床上生起自己的氣來。而下一次,他又這樣了。

“合同沒問題吧?“竇成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進了來。

“沒問題了,字我已經簽了,就等竇總您了。“林總指了指桌上的文件夾。

竇成願拿起桌上的筆俯下身去打開文件夾翻了幾頁,在末頁快速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後又從黃大校手裏接過另外一份簽下了名字。抬起頭看了看林總露出滿意的笑容:“那我們就合作愉快了林總。“說完伸出手和林總握了握。

“林總,林夫人。今天晚上我們竇總在林總下榻的酒店設了宴,到時候我們可要好好聊聊了,希望林總和夫人能賞光啊。“黃大校撿起桌上簽好的一份合同邊說邊給林總遞了過去。

“我是一定會去,隻是賤內多年不曾回來這個她上大學的城市,今晚她可能另有安排。“林總接過合同看了看沈清菡。

“哦?沈小姐是從襄城畢業的?“黃大校問道。

“是的,我是襄城政法大學畢業的,畢業後還在襄城實習了一年多呢。“沈清菡瞥了瞥一旁沉默的竇成願接著又說道:”所以我在襄城還是有一些老朋友,多年沒見,現在回來了,總是要見上一麵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強夫人了,隻是林總你可不能不來。“黃大校說著伸出手去和林總沈清菡一一握過。

“一定一定,那誌恒就先告辭了。“林誌恒說著就往外走。

“大校,幫我好好送送林總。“竇成願看著從自己身旁走過的沈清菡居然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狠狠的說道。

“這個竇成願怎麼樣?”電梯裏,林誌恒問妻子沈清菡。

“什麼怎麼樣?就那樣唄,生意人。”沈清菡側著頭盯著電梯裏的廣告海報淡淡的回答。

“我覺得這個人太精明,有點精明過了頭了,費盡心機的弄走公司的控股權。”林誌恒並不在意妻子的態度。

“行了,哪來的費盡心機。你就別得了便宜賣乖,換了我是竇成願我連這些條件都不會給你,你又能怎麼辦?砧板上的肉想切多少切多少。除了威遠,沒人需要這麼大的工廠。公司目前的情況你最清楚了,威遠不注資麵臨什麼你不知道嗎?最重要的是威遠本身所帶來的訂單就更能使公司上到一個新的高度。”沈清菡依舊盯著廣告海報冷冷道。

“竇總,恕我直言,你對這個林誌恒是不是太過手下留情了?”竇成願辦公室裏小方整理著文件問道。

“哦?怎麼就手下留情了?我和他無冤無仇啊。”竇成願雙手離開鍵盤抬起頭看著小方微笑問道。

“很簡單啊,八達主要做的就是日化代工,自己並沒有自己的品牌,主要訂單百分之八十來自外國企業,在竇總您這幾年來的強勢擠壓下八達所依賴的幾個企業都被迫轉向了東南亞,中國市場對於那些國外企業來說已經是雞肋,八達能分到的已經不是羹而是泔水。八達入不敷出的情況下必定會尋求有自主品牌的化工企業,而最佳的合作對象就是我們威遠,這幾年來威遠的市場份額直線上升,但產品的供應卻跟不上,急需提高產量,解決的辦法無非兩個,一是新建工廠,二是尋求合作,前者不管是從投資上還是生產所需的人力和經驗上來說都不如二者,尤其是像八達那樣成熟的,垂死的大型代工企業。”小方突然感覺自己有點像是在班門弄斧,講到一半停了下來觀察竇成願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