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園子裏的葡萄熟了
你的童話也熟了嗎
似乎還是在昨天
你背負一筐露濕的豬草
撫摸鐮刀，還有兜裏的鉛筆頭
歲月難言的心情緩緩淌過
任性的孩子
那麼多美麗蒼白的月亮
像書桌上的廢稿被你
片片丟棄
二
十二歲的男孩
穿著舊衣裳走過空曠的廣場
用黑眼睛，構思紅鞋子飄雪的童話
以及草葉與蜻蜓相愛的傳說
蠟筆。彩色的時空
蝴蝶。光潔的白紙
可是，一切不幸
是誰也抹不去的陳年墨跡
習慣了黑暗的眼睛
並不一定習慣光明
冬天裏，誰的翅膀老了
翎毛凍結的聲響
三
那位叫安徒生的丹麥人
（跟你一樣當過木匠）
他關於玫瑰的童話未必
被載著瑰喬莉的馬車碾碎
你苦苦打造的方舟
竟消逝得如此匆忙
生命的弧線裏
你究竟是撿拾分幣的少年
還是在疾風中轉向的
小鳥
四
誰都假設過某種解脫
偶然抑或必然，可你讓我失望
你以木斧替換詩歌
以童話寬恕自己
你，被幻想媽媽寵壞了的
任性孩子
秋夜
我臥聽雨水滴落的聲音
窗外，有隻黑鴿子穿雨飛過
飛往那片城市裏的牧場
1993年1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