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醫生護士照例來對陸青衣進行了全麵的檢查,幫他把病床的角度調到合適的位置後,醫生便道:“這幾天好好休息,下周一要進行皮膚修複手術。”
陸青衣的傷口刺痛的厲害,皺眉問:“要植皮嗎?”
“植皮隻是治療方式的一部分,等顏先生來,會有專人來向你們講解,我們醫院有最優秀的美容醫師,您放心吧。”醫生曉得顏透有多大脾氣,也沒敢單獨和病者多說什麼。
陸青衣點點頭,瞅著自己包裹的像木乃伊一樣的身體,微微苦笑。
“檢查完畢了,一切正常,您吃早飯吧。”醫生帶著護士轉身離開。
陸青衣艱難的抬胳膊給自己舀了勺粥,卻因拉扯背部而沒辦法順利送到嘴巴裏,隻好苦惱的放下。
最近這些日子都是顏透親手伺候他吃飯,今天那家夥也不曉得跑到哪裏去了,一早晨都不見人影。
正發呆時,忽聽病房外有陣陣吵鬧,過了會兒門才被推開,原來是顏透拎著放小狗的寵物箱而受到護士阻攔。
陸青衣無奈瞅著他,本想批評幾句,結果看到顏透身後跟著的人,剛要說出口的話瞬間就梗在了喉嚨裏。
在桌前放下煲湯的陸月樓也很尷尬,生怕兒子下一秒就再度氣勢洶洶的發火罵人,等了幾秒見陸青衣隻是僵著臉,才努力微笑問:“身體好點了嗎?”
“你來幹什麼?”得到的回答果然是冷冰冰的。
陸月樓走到床邊,不自在的說:“你受了這麼嚴重的傷,我當然要來看看你。”
“這就叫嚴重?”陸青衣嗤笑,忽然抬高聲音,指著自己的心口怒問:“那你看得到這裏的傷嗎!”
喊完就狼狽的咳嗽了起來。
顏透見狀趕快來扶,陸月樓卻阻止住他的動作:“可以讓我和青衣單獨談談嗎?”
這位父親既然肯來出現,必定是帶著誠心出現的,顏透猶豫片刻,便點點頭,到走廊去等著了。
陸月樓給陸青衣倒了杯溫水,放到他麵前裝著早餐的小桌上,輕聲道:“你長大了,很多事瞞著你是不對的,從前沒機會講的話,今天由我來告訴你。”
陸青衣隻是皺眉沉默。
“我小時候也學唱戲,可我不喜歡,你爺爺就經常打我罵我,動不動就幾天不給我飯吃,讓我覺得了無生趣。”陸月樓歎了口氣,因為回憶那些往事,目光變得有些深沉:“直到十四歲那年,我在戲院遇見跟長輩去看戲的慎銘,生活才有了些色彩。”
陸青衣忽然說:“爺爺把戲看的比命還重,他是想你好。”
“我明白,可明白了不代表就能欣然接受了。”陸月樓道:“相遇之後,慎銘很快就想辦法到我的學校讀書,我們偷偷摸摸的談戀愛,一起讀完了初中、高中、直到大學時,才被你爺爺發現,那是什麼年代,他是多麼古板的人,憤怒可想而知。”
陸青衣揪緊了被角,悶不吭聲,自然是想起當初爺爺對於自己的失望。
“當時由不得我們解釋,你爺爺就把這事告訴了慎銘家裏麵,我也被帶回家關了半個月,半個月裏我幾乎沒吃沒喝,人一下子就瘦了十多斤,後來終於能出家門,慎銘卻已經離開北京了。”陸月樓苦笑:“那個時候想出國,純粹白日做夢,我再怎麼痛苦,也沒有能力去找我的愛人。”
陸青衣不是毫不理解他的感受,擔心裏麵的苦絕不是這幾句話就能化解的:“你若真愛那個人,何必和媽媽結婚,何必生下我?”
陸月樓道:“我哪裏會想結婚……大學畢了業,你爺爺就給我找人安排了工作,然後沒完沒了的安排我相親,最後我實在受不住,發了火,卻把他氣的心髒病發作,進了醫院……我也是人,我不能看著親生父親被自己活活折磨死,加上那幾年根本就再沒有慎銘的消息,最後……最後就隻好聽了你爺爺的話,跟你媽結婚了,結婚以後,我對生活也沒多大指望,除了沒和你媽媽行夫妻之禮,對她也是很好的,可她受不了,跟你外婆告了狀,你外婆鬧到家裏來,又是幾個月的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