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小提琴聲在偌大的莊園裏回蕩著。
旋律是明快的《雲雀》。
燈火四燃,偶爾經過的傭人也都屏息以致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響。
因此匆匆闖進來的管家顯得格外突兀。
被打擾到的王子衿放下琴,皺眉問:“世界末日嗎,你還可以更不成體統一點。”
管家已經白發蒼蒼,聽他訓斥也沒有尷尬,隻是示意周圍人退下,然後神神秘秘的說:“Noah少爺,陸青衣去了北京。”
王子衿原本還愉悅的情緒頓時改變:“什麼時候?”
“昨天……他被使館指定負責新年中法交流的畫展,暫時停止了巴黎的工作。”管家用手絹擦了擦汗,這才說出重中之重:“今晚陸青衣見到了顏透。”
說著拿出了網絡媒體已經發出的照片,是北京慈善晚宴的攝影。
王子衿頓時怒了:“一年到頭我要你做這一件事情都做不好!一個活人離開巴黎你不知道嗎!他要見誰你們不會攔著嗎!”
管家戰戰兢兢的說:“我知道後立刻叫人把陸青衣帶出來,可是、大概還是見到了……”
“廢物!”王子衿的好心情徹底被他毀的連渣都不剩,憤怒的轉身坐到沙發上麵給自己倒上紅酒。
好幾年了,也試著交往了不同的對象,但遍賞花叢之後還是陸青衣最令他掛懷。
始終也沒逼迫這個人,彼此且進且退的關係也挺好。
王子衿還是很喜歡保持小小的距離,看著陸青衣一點一點綻放屬於他生命的光彩的。
——當然,隻要不與顏透產生瓜葛,一切都可以相安無事。
“Noah少爺,您也知道陸青衣長了些本事,他結交的人,有些我都說不上話,有疏忽也是在所難免……”管家小心的辯駁。
“住嘴,給我訂最快的機票去北京。”王子衿沒興趣聽。
“這、這可不行,葡萄酒莊園的事還沒辦妥,您走了誰來主持大局,若是耽誤了正事,老爺那裏……”管家無奈的勸告。
王子衿被激怒的情緒以驚人的速度平複著,他漸漸又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冷笑了下說道:“還是先把這個好消息轉告顏透的母親吧。”
浴室裏麵傳來嘩啦啦的水響。
被陸青衣甩掉整天的助理Lola憤怒的拿著房卡衝進來,聞聲又尷尬的停在浴室門口,大聲道:“總監,您把我留在巴黎,跑來北京是什麼意思,出現的這麼大張旗鼓,明天媒體就會隨意報道起您來,早講過Marcel老師不允許您隨意曝光,影響我們畫廊的公眾形象。”
“工作變化緊急,我沒辦法。”陸青衣關掉水龍頭,淡聲道:“做慈善被報道,不算丟人。”
Lola還是不高興:“您一定要按我的安排做事。”
回答她的是被什麼東西砸到門上的巨響。
Lola驚得後退半步,隻聽到裏麵冷淡的反問:“那不如你來當這個總監,我明早就辭職?”
陪在陸青衣身邊是服從了王子衿的命令,再把他惹怒就得不償失了。
這樣考慮過之後,Lola轉而笑出來:“對不起,我有些心急,隻是畫廊百年的聲譽容不下晚輩行為上的差池。”
“我要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陸青衣驅趕她。
Lola隻好道了聲晚安,瞥了眼房間裏剛剛安裝好的監視器,便心安的關門離開了。
聽到外麵的安靜,陸青衣終於失力的坐到了浴缸旁邊。
他多少有些佩服自己,扔下Lola這個陰魂不散的眼線瞞天過海的跑到北京,又見到了顏透,宛若《肖申克的救贖》裏男主人公苦熬多年才嗅到自由的空氣。
隻是緊張到快要昏倒的二十四小時過後,剩下的簡直是瀕臨虛脫的疲憊。
顏透,僅僅是想到這個名字前,心情沉重的便可調墨。
多年未見的顏透像個憂鬱而殘暴的王子,他曾經用都用不完的快樂怎麼消失掉了?
陸青衣痛苦的咬住嘴唇,根本不曉得自己哪裏來的意誌力,能夠那般淡定從容的向他問好。
真想多講幾句話,多聽聽他的聲音。
可惜當時Lola已經催命般的殺來,若不趕緊走人,一定會鬧得難看。
陸青衣非常清楚,從明天開始,一定是更加密不透風的看管,所有人都會告訴自己,總監您要這樣,總監您要那樣,總監您不可以如何。
真累。
浴缸裏滿滿的冷水蕩漾的快要溢出來。
陸青衣忽然深吸了口氣,將頭猛紮進去,讓寒冷和水壓抑製住他的呼吸,抑製住他的思想,抑製住他想哭又想笑的衝動。
還有那麼多事沒做,怎麼可以剛開始、就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