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曆三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大雪紛紛揚揚,整個鳳凰山都籠罩在白色之中,偌大的山穀之中,漫天飄雪,一身白衣之人置身於雪中,幾乎與雪景融為一體。
白衣人端坐在輪椅之上,伸手輕拂過雪花,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端詳著雪景許久,才出聲喃喃道【冬天...】,神情幾近眷戀,幾朵雪花映在深如墨塘的眸中,泛起一陣漣漪。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極深的思念,一個名字幾欲出口,卻終究飄散在雪中...
金冬天。
【念海,】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李念海一怔,遂即斂了斂表情,沒有回頭,而是推動輪椅向前麵。
身後之人一塊跟到了亭子裏,李念海依舊默不作聲上前,雙手撫過桌上的琴,【皇上大駕光臨,草民未能起身行禮,還請皇上恕罪。】
【論輩分,你該喚我皇兄】身著描金雙龍戲珠玄黑袍的男子笑笑,也不介意李念海語氣中的疏離,自來熟的坐到他對麵,【這些年,過的還好嗎】
【今日是皇上壽辰,草民沒有配的上皇上身份之物,不知皇上是否有雅興聽草民彈一曲】李念海不著聲色的轉移話題,目光落在對麵的男子身上。不卑不亢,眸中帶著淡淡疏離。
【你,何苦呢...】男子對上李念海的眸子,伸手想拍他的肩,卻又嫣然想起,眼前之人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與自己情同親兄弟般的少年了,黯然的收回手,良久,男子才歎息道【也罷,在這雪景之中能有幸聽見戰王世子的曲,離殤琴的琴音,也算朕不枉此行了】
李念海看著眼前舉手投足帶著帝王尊貴與霸氣的男子,突然之間將眼前人與那人的身影重合起來,竟有點相似。
李念海搖搖頭,淡然的轉軸撥弦,輕挑慢撚,高亢淒清的曲音流瀉而出----
【玉簫閑,清韻咽
人倚畫欄愁絕
雲惱月,月羞雲
半溪梅影昏
恨春風,蕭散後
夜夜數殘更漏
情悄悄,思依依
天寒一雁飛】
這曲子!?男子猛然抬頭,麵色驟然蒼白如雪。琴聲卻悠然流暢一轉,曲調轉而高亢悲悵------
【波渺渺,柳依依
孤村芳草遠
斜日杏花飛
江南春盡離腸斷
蘋滿汀州人未歸】
李念海輕咬下唇,琴聲轉而淒淒切切-----
【佇倚危樓風細細
望極春愁
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裏
無言誰會憑欄意】
輕柔的曲調在雪中靜靜流淌,那琴聲仿佛有種越過歲月,撫過年華的深情繾綣,仿佛將早已逝去的堇色韶華在這漫天的飄雪中再度勾勒,流年似水而沉浮,時光翩然輕逝,年華物是人非------
【檻菊愁煙蘭泣露
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
明月不諳離恨苦
斜光到曉穿朱戶
昨夜西風凋碧樹
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欲寄彩箋兼尺素
山長水闊知何處】
曲到悲處,李念海仿佛看見當年那人闖入那片靜謐的竹林時,桀驁張揚的樣子,仿佛那人的舉手投足,一瞥一笑都再度呈現在眼前,曲調高亢而華麗,就好像當年那個立於竹林之下高華的少年看著自己,抬眉低眼,光彩陸離,李念海猛然一怔,突然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無情不似多情苦
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
隻有相思無盡處】
【雲兒...】男子憑欄而立,想起那個淡薄的傾城女子,終忍不住輕咽出聲,曲音戛然而止,李念海抬頭看向那個被奉為萬人至尊,殺伐予奪,說一不二,堅毅華貴的男子,終忍不住上前勸慰道【特強哥,伊人已去,莫再傷懷】
【那你呢...】金特強轉過身,直視著李念海深如韻墨的眸子【你可曾忘了金冬天,這曲,便是你從不曾釋懷的證據】
李念海定定的看著金特強,許久,輕歎著推動輪椅轉身,慢慢離去...金特強看著他遠離的背影融入白雪之中,寂靜的好似等了一生一世的蒼涼悲戚,半響,才想起他方才輕歎的話語-----
【忘不了,便是命運予我最殘酷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