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團怕怎樣也無法相信,趙家有自斷一臂的勇氣。
而我,隻是因禍得福的漏網之魚罷了。
說到底,謝謝趙寶寶吧。
我相信,我身上這幾個小本本,一定是趙寶寶背著趙家老爺子交到我手中的---趙老爺子一生人生殺決伐從未猶疑,怎會為了我這麼個一麵之緣的小女子亂大局?茶苑的知情者中,有一個漏網的,都是日後的心腹大患,趙老爺子不會放過我---所以,我更加感謝趙寶寶。
但,我知道,這一輩子,我已經完結。要謝她,此生大約是不會有機會了。
自踏出茶苑的那一刻起,明鸞已死,重生的,是一個叫做趙信的普通孤兒,有著國內雜牌學校的中專文憑,身無所長,孤立於普通人群中,要過普通人的生活。
趙信,信者信也。
寶寶,我必不負你所期。
貨車走了兩天一夜,我僅以身邊帶的幾塊麵包果腹,直到帶的東西吃完,我趁著又一個黑夜,自車上跳下來,與這輛救我出生天的貨車揮手作別。
我在下車的城市隨便找了個旅館,要了個單間,洗漱過後,出門買了份舊報紙來看---果然,兩天前,報紙上大幅的標題寫著《大觀園茶苑大火,十六死二十七傷》---愛德華與我的照片,赫然列在“死亡外藉人員”的名單裏。
我輕輕籲出一口氣,往事,已如煙。
不知趙家與李家,與社團,將會為此展開怎樣的新一輪明爭暗鬥,但,終於,已與我無關。
我靜靜在小旅館裏住著,按著飯點吃些炒飯雞湯麵之類,漸漸恢複了一些人氣。
三天後,結完帳走出小旅館,買了一張去廣州的火車票,遠離了這個城市。
廣州,是個聞名已久,卻從未去過的地方。
新人生,要有一個新開始。
記得很久以前,金魚缸有個女孩,說是來自廣州,有古銅色的肌膚,長而深的睫毛,紅棕色的嘴唇。她剛開始時不愛說話,後來我們發現,她不懂得英文,也不會說普通話,一張口,就是一連串聽不懂的廣東土語。
後來,漸漸的大家熟悉了,常聽她用不熟練的英文說:“廣州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地方,我很想回去。”
在她的口中,這是個十分廉價而繁亂的城市,無論什麼樣的人,都可以在這裏好好的生活下去,做最普通的普通人,有最普通的牢騷和冷漠。
沒想到,她沒能回來,而我,來了。
下火車時,已近中午,悶熱,火車站上極多人,舉步維艱。但我兩手空空,沒有行李,到底走起來容易些,經過二十分鍾的擁護,終於走出了人流。
這是一個於我而言全然陌生的城市,站在街頭四顧,空氣中沒有一絲風,潮濕幾乎是看得見的,街邊大多數人穿著吊帶衣裙大T恤,臉上都帶著急匆匆的表情。
這很好,陌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