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個半小時後,陳揚這種與他的實際年齡及智商情商都高度不符的嫉妒得到了宣泄,地點是他們臥室的大床上。
葉祺用力地咬著自己的嘴唇,聲音還是一點一點地漏了出來,隨便哪一聲都令陳揚愈加血脈賁張。左手緊緊地勒在葉祺腰上,讓他的背盡可能地貼在自己胸前,右手早已摸到下麵去,用指腹來來回回地揉搓滾燙的頂端,陳揚把懷裏的每一絲顫動都控製在手心裏,同時一刻不停地持續著衝撞的動作。
漸漸地,葉祺感到汗水正順著額頭流下來,連視線都一片模糊,腦子則早已混沌不堪。這人是成心的,是故意的,是預謀已久的……一定是!次次撞在最有感覺的一點上,又狠又準,浪潮席卷而來,力道像是要發泄天大的冤屈,根本不管他是受得了還是受不了。前麵瀕臨絕頂的感受與內部層層累積的快意交織在一起,愉悅如硫酸一般腐蝕了他的身體,沒有什麼地方不是酸軟無力的。
不過兩個人在床上滾得太多,這點共識還是有的。大家各憑本事,盡興為止,期間誰也不會哼出半聲“不要”或者“不行”,一切悉聽尊便。
最後葉祺根本來不及出聲阻止,陳揚先是自己留在了裏麵,然後又大發慈悲地讓他也步了後塵,前頭新換的床單就此壯烈犧牲,一股腦兒地又進了洗衣機。
重新洗幹淨之後,陳揚意猶未盡地把人團團抱著,揉在懷裏一陣陣輕吻,之前鬧別扭的樣子總算消失得一幹二淨。
事後的溫柔收買實在有點亡羊補牢,葉祺凶悍地瞪了他一會兒,然後被陳揚遮住了眼睛:“你還好意思這麼看我?你想想,上周五你是怎麼對待我的?”
國慶前當然要調休,上周末全部挪作了工作日,這原本隻是慣例而已,算不得什麼。但葉祺碰巧被院領導拖住開會,討論申請英語文學專業博士後流動站資格的事情,上周五回家已經九點多了。要是不開會,他周五隻有上午三四有課,有時候連午飯都是溜回家吃的,然後下午還可以好好睡一覺,等陳揚回來接他去吃晚飯。補覺泡湯了,晚飯後的高雅活動(電影、話劇、音樂會)和非高雅活動(網球、台球、羽毛球)也一並沒了,葉祺帶著明天居然還要上班的怒氣回到家裏,一眼就看到陳揚正擁被坐在床上。這怒火很快成了欲念,他把陳揚摁在床上這樣那樣鬧騰了小半夜,還故意跟他玩什麼磨死人的“情趣”,讓陳揚至今記憶猶新。
陳揚仰躺著,被他托著腿彎壓在身下,渾身像水裏剛撈出來一樣,焦灼到了難以承受的地步。可葉祺偏偏在那兒慢進慢出,每次都隻送進去一半,隻執著在那一點上狠狠碾動,完全是閑庭信步的德行。陳揚耐不住了,問他“到底是不是男人,這時候怎麼能忍得住”,結果葉祺笑眯眯地回答他,說“你現在是我的,以後也是我的,我們慢慢來,我一點兒也不著急”……
憶及前塵往事,葉祺覺得自己確實是有那麼一點點過分,所以也就不吭聲了。陳揚進一步地摟一摟他,葉祺便順應民意地翻了個身,手啊腳啊都往他身上攀,怎麼舒服怎麼纏,幾乎全部的重量都加到他身上去了。
“喂,你是不是特別喜歡這樣啊……我越是累得要死,你就越是得意?”
陳揚聽著那有氣無力的聲音,心裏還真的湧起一陣喜悅:“當然了,難道你不是?你說不是我也不信,每回上我都笑得像條大尾巴狼,小人得誌。”
葉祺張口就咬,把他半個耳朵都收進了嘴裏:“不要狡辯,你就是變態。”
“那你呢?”
“我是因為愛你啊……”
陳揚哭笑不得:“憑什麼我喜歡上你就是變態,你上我就是因為愛我?你講不講理啊!”
葉祺自己也覺得好笑,舌尖在他剛剛清洗過,顏色尚且紅潤的耳廓上緩緩滾過:“跟你在一起我還講什麼理。這是我家,我說的就是理。”
(四)
兩位男主人終於睡了,衣櫥頂上那個白色的影子則剛剛醒來。
一黃一藍的兩隻眼,渾身純白的長毛,體態優雅而輕盈,走起路來寂然無聲。當年送走了年糕後,葉祺從寵物店抱回一隻才兩個多月大的純種波斯貓,說是要保持家裏的陰陽平衡,好歹該有個母的什麼東西。那時候挪兩步都要打晃的小東西,如今行動間已完全是女王的氣勢了。
陳揚從來沒問過它是不是純種,也不知道它值個什麼價格,因為他不想自找驚嚇。假設他問了,葉祺也告訴他的,那他眼裏的這隻母貓必將幻化為一疊粉紅色的毛主席,動一動就刷刷地響。
年糕在步入它的老年後變得很萎靡,隻有每天帶它出去的那一個小時是歡蹦亂跳的。陳揚動了惻隱之心,打電話跟陳飛的父母商量,看能不能把年糕送回南京去養老。那邊的兩棟房子都有很大的院子,除冬天之外的三季都可以讓年糕有更多的戶外活動空間,給它一個相對寬鬆的晚年生活。
後來年糕真的送回去了,葉祺就問陳揚,“沒了它你會不會寂寞”。
陳揚那時候正毫無形象可言地倚在沙發上,電視裏放著一片幽藍的《海底世界》,愣了半天才答曰:“不會,我不是還養了你麼。”
可因為他回答之前的沉默,葉祺還是去寵物店物色了一隻新的家養動物,就是現在這隻嬌生慣養的大貓。
話說貓就是比狗有親和力,雖然不如狗那麼黏人,但也自有它獨特的用途。陳揚和葉祺現在住的房子是打通了606和706的結果,他們的臥室在樓上,貓則想住哪裏就住哪裏,非常之自由。某天夜裏,葉祺忽然聽見貓在樓下拚命叫喚,還有人的陣陣慘叫,趕緊叫醒了陳揚一起下去看。
原來是有小偷想從樓房的外壁爬進他們家行竊,剛想氣撬窗戶就看到裏麵一雙一黃一藍的眼睛,一受驚就出了差錯,不幸把腳卡在了窗框的外部裝飾物上,越是慌亂越是拔不下來。貓這下可高興了,從旁邊的窗戶竄到那個離小偷最近的窗台上,伸出爪子一下一下地抓小偷的衣服,抓破了就抓到肉裏去,一條腿抓完了還換了一條。那位倒黴的梁上君子起先還硬忍著,後來忍不住了隻好呼救,一聲比一聲淒慘。這家裏從來都沒什麼聲音,貓也習慣了極致的安靜,乍一聽到這慘叫自己也炸了毛,變本加厲地又抓又撓起來……
這場鬧劇之後,貓也知道自己成了大功臣,很長一段時間裏鄙視一切貓糧,隻肯吃熬成乳白色的鯽魚湯。
夜已深沉,兩個人類都發出均勻的呼吸聲,貓也蜷在床腳安然睡了。又過了一會兒,葉祺爬起來光顧洗手間,回床上的時候卻看見他的貓側躺在他的位置上。貓的四肢像他一樣交疊著,一雙大眼睛還特別高傲地睨著他,全然把自己當成了人,把葉祺當成了貓。
葉祺立刻冒了火,隔著被子抓住陳揚的腿一通亂晃:“起來起來,把這死貓給我弄走。”
陳揚睡得正沉,勉強睜開眼來,一黃一藍兩隻大眼就對在他的臉上方,萬分驚悚。
一聲暴喝響徹了夜空,也震得葉祺徹底清醒了:“葉祺!這是什麼玩意!”
“……貓啊,是貓。還有什麼是兩隻眼睛顏色不一樣的啊,你別害怕,它隻是貓,不是怪物。”
陳揚嚇得心髒都要驟停了,半夜裏兩眼圓睜地瞪著葉祺:“我讓你養狗,你偏要養貓!這……這還是貓麼,這就是個妖怪!妖怪!!!”
白色大貓施施然跳下床褥,扭著身子退場了。葉祺道歉不迭與細加安撫的聲音都被它甩在了身後,融入好不容易恢複了寧謐的夜色裏。作者有話要說:寫他們的故事果然一直都順,第一篇文就是跟我感情好,嗬嗬
(五)
陳揚那天夜裏飽受心理摧殘,數日之內聽了貓叫就渾身不自在,表情估計也相當扭曲。葉祺為了避免讓他與貓單獨相處,難得自己開口把事情推給他做,吩咐他去“參觀”奧迪的殘骸,然後代為商議賠償事宜。
“我不是你爸也不是你兒子,我憑什麼替你去談呢?”陳揚拿著車鑰匙都走到門口了,忽然回過頭來疑惑地問。
葉祺頭也不抬,低著頭在筆記本鍵盤上運指如飛:“你是我男朋友。”
蜂蜜般甜膩的滋味在心頭滾過片刻,陳揚慢慢覺出不對勁來,這又是葉祺明擺著耍賴不講理了。玄關的鞋櫃上放著一個玻璃盞,陳揚在裏麵隨便摸了個什麼東西,一揚手就砸到了葉祺頭上:“怎麼說話呢你,你就讓我這麼去跟交警解釋?!”
葉祺根本沒看到那不明飛行物,被砸中了才知道撿起來看看,原來是一塊散裝德芙,黑巧克力。等他把巧克力剝開了,也送進嘴裏了,他家陳揚還站在門口沒走,笑吟吟地隻看著他不動。
“一把年紀的人了,還這麼黏人。你又不是去上班,討什麼告別吻……”不得已放下電腦,葉祺還沒走到他身邊就被人一把勾住了腰,往前一帶就難舍難分起來,熱烈的程度出乎意料。
這麼多年了,抱怨的還是這樣抱怨,黏人的還是這樣黏人,無非是願打願挨,個中滋味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陳揚去了兩個多小時,葉祺在這段時間裏數不清看了多少次表。除非是白天正經上班的時候,否則一旦陳揚不在,他總是表現出對時間超乎尋常的依賴,每隔一兩分鍾就要抬腕看表,哪怕一身居家服也必須把手表戴在手上。
葉祺事先打了電話到警署,誠懇地解釋了自己不能親自前去的原因,看來陳揚過去沒有遭遇任何不順利。或許他回來的時候繞路去買東西了,或許接了救急電話去公司加班了,或許跟肇事者的商談出現了無法迅速解決的分歧……這些理由都沒能說服自己,葉祺拿起手機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找點家務來做,實在等得不耐煩了再打電話找他。
於是陳揚終於回到家裏的時候,葉祺在客廳裏支起了熨衣服的簡易架子,正神情專注地熨燙剛收回來的床單。
聽到鑰匙開門和門鎖落實的聲響,葉祺的動作頓了頓,沒有回頭。原想等他走近了有話要跟他說,沒想到陳揚從背後用力地環住他,一開口就聲音沉沉地念著“葉祺”、“葉祺”。
連喚了四五聲,那語氣裏深埋著的恐懼就顯而易見了。葉祺有點心慌意亂,剛想掙開他轉過身去,陳揚又把圍在他腰間的手臂緊了一緊,臉埋進他的衣領裏:“……乖,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葉祺胸腔的最深處被撼動了一下,然後悶痛像水波一樣迅速蔓延開來,人雖然沒動,言語卻更焦急了:“怎麼讓你出去辦點事就弄成這樣,到底怎麼了?”
“我看到你那輛奧迪的慘狀了,你說如果那時候你在車裏,那…非…”
“那我肯定掛了。”葉祺非常肯定地說。
陳揚噎了一下,學著葉祺平常的動作去咬他的脖子,上下牙床輕輕合攏,一點一點磨蹭著:“你掛得倒容易,那我怎麼辦啊……我們這才過了幾年安穩日子?我欠你的情還沒還清呢。”
趁他回憶往事,葉祺轉身回抱著他,反手攀著肩稍微收緊,很快陳揚若有若無的齧咬又纏上了頸項:“還‘幾年’呢,一晃就快十年了。原來你還想還清欠我的情?我告訴你,你這是永遠沒指望了。”
陳揚把他那件外穿的無袖小外套的拉鏈拉開,手伸到裏麵去撫摸他的背脊,一言不發。
“聽到沒有,你得給我一直欠著!”葉祺熟知他那頸椎什麼地方最酸痛,伸手重重揉了一下,驚得陳揚差點哼出聲來。
“好好好,我一輩子欠你的,欠你的……”陳揚一把把人拽到沙發上去,自己擺出一張“我就賴在你身上,你奈我何”的嘴臉,整個人橫躺下來,強迫葉祺把他的腦袋抱在懷裏。
半刻寧馨,葉祺低著頭碰碰他的嘴唇,兩個人誰也舍不得說話,都安靜地待在彼此身邊。那大貓聰明得很,知道平時給它糊口的魷魚絲就在矮茶幾上,自己悄無聲息地摸過來偷吃,意態依然嫻雅。毛絨絨的大尾巴來回晃著,間或靈巧地在空中打個轉,尾巴尖掃在了陳揚的衣服上就唰唰作響,發出這屋子裏僅有的一點聲音。
“其實我剛才也在想,要是我死得比你早,你該怎麼辦。我們買了這麼大的房子,你會不會住得很寂寞呢。”
陳揚翻了個身,更安適地縮進溫暖的懷抱裏:“為什麼就不能我比你死得早?”
“絕對不行。你要是死了,我活著會很痛苦的……非常痛苦,或許你一閉眼我就心肌梗死了。”
陳揚眯縫著眼,抬手貼合著葉祺側腰的那條線,施力揉捏了一下:“那我就活該看著你死?然後我死前就得天天為你難過,沉痛悼念你?”
葉祺又扳過他的臉來吻了吻,柔聲低語:“我什麼都為你想,就這一件事自私透頂,可以麼。”
陳揚仰臉看著他,居然是專注無比、深情款款的眼神,隻好歎道:“可以,當然可以。”
葉祺展顏而笑,笑得甚至比二十幾歲的時候還要明亮:“那就一言為定,你要是膽敢死得比我早,我就立刻跟著你一起死。”
陳揚愣了幾秒鍾,忽然爬起來狠狠摁著這個怪物,隔著一層衣服就去吮他的前胸:“你這個變態,神經病!這種事情,你私底下想想就夠了,還當麵說給我聽!你……”
訓了他好幾句還不解氣,索性用力去折磨左右那淡褐色的兩點,衣服胡亂卷起全堆在胸口。一邊很快被他吮腫了,另一邊又遭了秧,葉祺倒吸了一口氣,略一掙紮就跟陳揚一起滾到了地毯上。
“還好沒在新床單上……”葉祺模模糊糊地念了一聲,陳揚疑惑地撐起身子來,示意他把剛才的話說清楚。
葉祺的職業病立即發作,清了清嗓子才開始陳述:“我剛才熨床單的時候就在想,我們以後得小心一點,一周洗好幾次床單真是麻煩死了。下次你要是再弄在裏麵,或者不戴套,床單就由你來熨,這樣你就知道家務事不好做了……”
這豈止是煞風景,簡直是不解風情。陳揚苦笑了一下,還得抽空揮走那一黃一藍兩隻好奇的大眼睛,然後才得以一心一意探進了葉祺的腿間。
隻消一陣深吻,葉祺就把牙關和腿一起向他敞開了,一星半點的扭捏抗拒都沒有,真可謂溫順之至。陳揚心裏暗暗想著,沒有你我真是既不幸福也不性福了,我也跟著你一起死算了……不知天上有沒有這麼軟的羊毛地毯讓我們滾……
其實陳總和葉教授平時做這事的時候都不太會做到底,真要做到底往往有點興師動眾的意味,需要正經空出一晚上來,備好枕巾浴巾新床單,兩個人倒好酒製造好情趣慢慢玩兒——基本每周一次。這是下午,又是客廳地毯上,兩個人不過相互伺候著放鬆了一下,沒多久就爬起來考慮晚飯的嚴肅問題了。
但陳揚這類平時情緒穩定的人一旦心理不舒服了,那絕不是三言兩語、摟摟抱抱就能安撫得了的。葉祺非常清楚這事兒根本沒完,但沒想到他“發作”得這麼快,當晚就出了妖蛾子。
夜深人靜了,連貓都尋好了某個它覺得溫暖的好地方,無聲無息地睡去了。晚飯的時候開了一瓶酒,從樓下的餐廳叫了兩客紅酒焗蝸牛來作配菜,葉祺喝得恰到好處,通體舒泰地躺在床上,等陳揚也在身邊安頓下來便放心地睡著了。他們那對分置在兩邊床頭櫃上的情侶表一直滴答作響,臥室裏沒有鍾,它倆的聲音總是一夜一夜地形影相隨。也不知是幾點的時候,規律的秒針轉動聲中夾雜了顯然不怎麼規律的呼吸聲,深深淺淺,躁動不安地起伏在葉祺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