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兩人想吵架是不可能了,飯也一起吃了,床也一起上了,可第二天還是各執一詞。
陳揚覺得我本來就不該拿自己家裏的事來煩你,葉祺覺得既然我跟你在一起了那就不該有任何事瞞著我。本來說開了也就行了,但中間始終隔著一層舊事的陰影,在想好了措辭之前誰也不想貿然開口。
僵持期間,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唯一的改變就是他們頓頓晚飯都要開一瓶酒,有的時候還不止一瓶。
陳揚深感這樣下去要出事,拐彎抹角利用了陳飛的愧疚心理,讓比較會說話的沁和去勸勸葉祺。事後據沁和轉述,當時的對話是這樣的:
“葉祺啊,你又不是沒試過跟他爭是什麼結果,繞來繞去還不是不了了之麼。不如就不要爭了,你說呢?”
“……就因為早晚要不了了之,我就連爭的權利都沒有了麼。”
結果是葉祺更鬱悶了,晚上開了瓶白的,喝完了倒頭就睡。
陳揚實在欠缺戀愛經驗,從來到這個人世起就愛過這麼一個人。葉祺沒跟他有過矛盾,他就真的一點也不知道如何解決矛盾。正好新到了一批好酒,他幹脆跑到私交不錯又跟他有合作關係的酒吧老板那兒去了,連人帶酒一起出現,讓別人想推出去都沒門兒。
他打電話給葉祺,說是不回去吃飯了,叫他也過來一起嚐嚐難得到手的好琴酒,還有幾瓶看著不錯的朗姆。那邊葉祺說這麼早我去酒吧幹什麼,等九點以後我再過去吧。於是就這麼說定了。
老板搖頭歎氣,連說你這下知道收心的壞處了吧,總有一天活活折騰死你。
陳揚無奈地笑笑,問老板還記不記得初戀情人。
對方晃著酒杯,眯起眼睛,一句句話都像天邊飄過來的:“我那初戀是高中的時候談上的,我是早就知道我不喜歡女人,他那會兒還糊塗著呢。我們那學校是寄宿製的,有天在宿舍裏就我們兩個人,我跟他說了句‘有種別遮著掩著’,就算好上了……”
陳揚咽下半口酒,接著問:“然後呢。”
“然後就亂了。他看到我在吧裏摟了別人玩兒,暴跳如雷說什麼本來想跟我一直過下去的。我說他幼稚,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了。”老板的眼神一點點從恍惚退回清明:“就是現在這個酒吧,我後來自己把它盤下來了,自己做。這世上誰能跟誰一直過下去啊,現在想想,還是覺得好笑。”
陳揚也不與他爭辯,淡淡地說了實話:“葉祺,就是我為他要定下來的那個人,是我的初戀情人。”
老板愣了一下,有點難以置信:“聽人說你開公司前去做過什麼戰區急救誌願者,是因為跟誰分手了想不開。我還以為他們胡扯呢,就是為了他?”
陳揚笑而不語。
“嗬,連戒指都戴上了,看來是假不了了。”
老板這人看著挺滑,剝開了殼裏麵卻算得上真誠。況且說白了他也是個念舊的人,否則繁華地段的好酒吧多得是,何必專盯著自己有過故事的這一家。
斷斷續續地,坐在一起的兩個人都談了點過去的事情。既然人家好心問了,陳揚也就一句一句地答下去。
他是個大學老師,教英美文學的,是留英回來的博士。沒開玩笑,真的……滾,憑什麼我就不能搭上個正經人,我看著哪兒不正經了。性格?性格挺好的,一會兒你跟他多說幾句話就知道了。對,也是個好酒的,要不是說今天有幾瓶好東西,他可能還懶得出來呢。
以前的熟人慢慢地都出現了,看他身邊沒人也有湊過來搭話的,但連著回絕了幾次也就太平了,可能也是因為他手上有枚閃閃發亮的白金婚戒。
又等了一會兒,吧裏麵放起一首老爵士。方才群魔亂舞的場麵稍稍降了點溫,不少人都垂著頭疲憊地坐在一邊。陳揚這一抬頭,正好看見葉祺推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