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穎還是氣憤難平,聞言便賭氣地坐下,習慣性地摸向手邊茶幾,不見有茶盞,便怒罵道:“來人哪!人都到哪裏去了!?”
一個小宮女匆匆跑進來:“主子!”
“翡翠呢?!”
翡翠是淩穎的丫鬟,剛才開始就不知為何不在淩穎身旁。
“回……回主子的話,奴婢不知。”許是被淩穎嚇著了,小宮女有些哆哆嗦嗦的。見淩穎一副要發作的樣子,連忙補了一句:“好像……好像剛才出去了。”
“豈有此理!”淩穎一拍茶幾,“傳令下去!翡翠回來,先重打四十板子,往死裏打!”
四十板子在宮中實在算是重刑了。一般地說,二十板子就已經足以要去人的半條命。
自然這也跟行刑的人有關係。宮中行刑的太監是專門訓練過的,上鋪稻草下墊豆腐,板子下去,稻草全爛豆腐無事,叫做動皮;安到人身上,就是打得皮開肉綻,看著可怕,少不得同上十天半月,卻是性命無憂。訓練時上放豆腐下鋪稻草,板子下去豆腐完好如初稻草卻全爛就叫動骨,到了人這兒,那就是將人打成“內傷”,不出血,可裏頭的肉、骨、筋什麼的全打壞了,挨打的人也就沒多少日子可以活。
吩咐打板子的時候也有講究。若是隻吩咐了“打”,這打成什麼樣子就要看銀子;行刑之前塞給行刑太監兩小荷包銀錁子,太監滿意了,連皮也隻不過傷一點點;太監不滿意,把人打死也是可能的。若是主子說“狠狠地打”,聽著可怕,實際上隻是動皮,不過受些皮肉之苦。可要是吩咐下來的是“重打”、“往死裏打”,那就是要人命的活計了。
雖說在主子們的眼裏,深宮之中打死個把宮女算不得什麼。可在奴婢們的眼中,這就是關係自家性命的大事了。
那小宮女唬住了,怕牽連到自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卻是連大氣也不敢出。
宛初一看,剛剛才誇她有長進,怎麼又故態複萌了呢?本就不被太後待見,如今又失了帝寵,一言一行有任何損傷都可以把淩穎打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要再扶另一個人對抗丹珠,還不如嚐試救一救麵前這個阿鬥。
宛初連忙走上前去,輕拍淩穎的背:“妹妹何必為這麼一個奴婢氣著了自己?當差的時候擅離職守,這樣的奴婢,交給手下人去按宮規處置就好。”
說到這裏,宛初笑了起來:“瞧瞧,這麼一打岔,本宮差點就忘記原來想要說些什麼了。”
淩穎看她一眼,並不說話。
“若是本宮記得不錯,早在金陵的時候,本宮就曾提醒過妹妹,自個兒看不清路,那就跟著能看清的人走。”
淩穎戒備起來,不知她說這話有什麼用意。
“妹妹近來這一手,說句實在話,魯莽了。”
淩穎一驚。
宮中的事情翻來覆去也就那幾件,她自然知道宛初說的是什麼事!
桃夭宮梅婕妤沒了孩子的事情,太醫隻說是“鬱結於心”、“憂思過重”。可饒是這樣,也該有個過程。那梅婕妤前幾日還歡實的很,怎麼龍子說沒就沒了?
不過這次宛初可是說錯了。梅婕妤痛失龍胎的事,著實與她毫不相幹。
於是淩穎不悅了:“姐姐這麼說話,是在指責本宮謀害皇嗣?”
宛初掩嘴而笑:“妹妹誤會了,本宮可從來不曾說出過‘謀害皇嗣’這四個字啊!”
“含血噴人也不是這麼個噴法,”淩穎冷冷地說,“誣陷之詞,姐姐還是不要亂說的好。”
“可是就算本宮不這麼說,難保別人不這麼想呀。”宛初故作為難地嗟歎著,換了個自稱,“不瞞妹妹,姐姐我已經杖斃數人,就是為了壓住這樣的無稽之談。可是青水要決堤,豈是堵就能堵得住的?”
淩穎騰地站了起來:“那麼隻要姐姐站出來認罪不就好了!”
“咦?”宛初奇道,“我為何要認罪?又不是我做下的事情。”
淩穎冷哼一聲。
“妹妹是不是想岔了什麼?坦蕩說一句,我沐宛初這麼些年來手上沒少沾血,可從來沒有要過這麼小一個孩子的性命。”
說到這裏,宛初心裏突然顫了一下,想起那因為她一封偽信送了命的周家嬰兒。
因她掩飾得好,淩穎並沒有發現她的不妥,反倒有幾分信了,自顧自陷入了沉思:“不是你,不是我,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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