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一程,眾人才悠然走進孤山集中,集市之上,雖已近黃昏時分,卻依舊人潮洶湧,熙熙攘攘。
來來往往的眾多行人中,有很多器宇軒昂的少年俠士,行色匆匆的穿梭在人潮中,走在自己想去的道路上。
亦有很多貌美多情的年輕女子,或溫柔,或嫵媚,或冷豔,或是平靜的走在路上,徜徉紅塵,或是駐足小窗,憑欄而立,看這盛世繁華。
幾人翻身下馬,緩緩的向著市集內走去。
慕容晴雪神色柔和,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挽著蕭天玄的手臂,看著身前的人來人往,呼吸著來自紅塵的氣息。
她的容貌本就天下絕麗,輕言淺笑間,更是顯得清麗可人,然而身上卻有一股隱約的拒人於千裏之外之外的氣息,更加讓人為之傾倒,為之駐足。
二人俱是神采出眾,走在一起,宛如珠聯璧合,路上的行人紛紛為之側目,眼中或是驚豔,或是傾慕,或是嫉妒,種種神情,不一而足,然而慕容晴雪卻是毫不在意外人如何,一顆心思盡數放在了身邊人的身上,默默的走在她的身邊,其他的事情如何,對她而言沒有半點的關係。
明空伸手遙遙指向市集最中心,大聲說道:“前方山海苑,便是我玉霄宮眾位弟子相約碰麵之處,不僅淩師姐和元澄師兄來了,也許還能見到我門中前輩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中盡是驕傲的神采,每一個有幸進入玉霄宮修行的人,都是幸運而驕傲的,他們都會以自己的師門為榮。
明空也不例外。
這千百年來,很少會有人例外。
蕭天玄默默的跟在明空身後,看著他年輕挺拔的身影,聽著他激昂驕傲的語氣,心頭有幾分難言的恍惚。
曾幾何時,自己引為為傲的師門,卻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完全不同的樣子。
超然物外的祥和淨土背後,依舊隻是一群修不到長生的普通人,卻比未曾修行的普通人更加執迷,繚繞的仙家靈氣掩蓋了背後的血雨腥風。
蕭天玄望著明空,不禁暗自悵然,不知道繁華背後的另一麵,看不到背後的蒼涼,有時也是一種幸運。
至少那時候,還可以做著自己的夢,把自己當做一個為師門而驕傲的普通玉霄宮弟子。
空見輕輕踱步到蕭天玄的身邊,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意,身上自有一股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他望著蕭天玄,問道:“蕭師弟,我看你眉目鬱結,莫不是有什麼難解之事。”
蕭天玄搖頭一笑道:“師兄說笑了,能有什麼心事。”
空見深深的看了蕭天玄一眼,卻是一聲輕歎,道:“那日身在寒荒,你也是這般神情,如今卻不能知無不言了。”
蕭天玄聞言一怔,神色有些茫然,昔日寒荒風雪中,他為殺了魔教弟子而自責難過,遇到空見相詢,便是知無不言,探討起了正魔之道,甚至他還大逆不道的同情起了正道眼中的無惡不作的魔教妖人。
如今時過境遷,他在走過了這條修行路之後,是否也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不再去相信修行世界中的一切呢。
他輕歎,望著空見深邃如星空的雙眸,淡淡的問道:“空見師兄,那日你我在寒荒所論之事,今時今日,你又覺得如何,那些人,是否還是依舊罪不可赦。”
空見眼神微微一頓,雙手合十,低低念了一聲佛號,臉上卻是漸漸浮現出一絲悲天憫人的神色。
他望向悠悠蒼天,輕輕一歎道:“我佛慈悲,如今我之信念雖不如從前堅定,卻依然未能明了。”
蕭天玄平靜的望著他,淡淡的說道:“一切都在改變,何獨你我,可歎我所向之處,未必浩然正氣所在。”
空見又驚又疑的看了蕭天玄一眼,隨即緘口不語,站在喧囂的人潮中看著他們二人的背影,臉上的神色更加的迷惑了。
他雙手合十,低誦佛號,卻不曾想往日讓他古井無波的阿彌陀佛卻不能阻擋心頭那一縷勢不可擋的漣漪。
他自幼修佛,長伴青燈,閱盡佛經百卷,悉聽佛門至理,直到上屆天下會武前,從未出過寺門半步,他的世界很小,卻無比寧靜,每日聆聽暮鼓晨鍾,念誦阿彌陀佛,倒也過得怡然自得。
他於寺中修行,從不顯山露水,寺中眾人也隻道他無意修行,未曾理會,門中時常有頑劣小沙彌捉弄於他,他也不過一笑置之,從不在意,更未曾出手反擊。
唯有靜禪寺方丈法智上人曾輕歎,說空見大有慧根,有佛心更有佛緣,小小年紀,心境卻已超脫,然則物極必反,唯恐出了山門,稍有不慎便心生執念,從此墮入無邊苦海。
天下會武前,方丈法智力推空見,眾人皆是訝然,不明所以,直到空見在天下會武上大展風頭,寺中眾人方知,無知無覺間,空見竟也修成超凡修為。
雖然惜敗,卻也成了修行界中的赫赫有名的年輕高手。
隨後他奉師命遠赴寒荒,遵從師門訓示,對魔教妖孽毫不手軟,施展佛門正法,也曾造下種種殺孽。
我佛慈悲,亦有金剛怒目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