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避雷室謎案(1 / 3)

“請進! ”老山姆·霍桑對午後訪客的熱情一如既往,“來,坐這兒!我去給咱們倒上兩杯喝的。今天講點什麼好呢?噢,當然——那是一九三五年夏天發生的故事,當時,愛玻護士剛好離職去結婚……”

自一九二二年到北山鎮開診所行醫以來,我隻用過愛玻這麼一個護士。當她在緬因州遇到真命天子,打算嫁給他時,我真是大受打擊。然而,我不能自私地阻礙她的幸福。愛玻打算結婚,是一月底的事。她答應幹完二月份,在此期間把繼任者訓練好。不過,在北山鎮這種地方,要找到她這樣的好手,真是說來容易做來難。三月一日那天是星期五,本該是她工作的最後一天,我勸她再幫我一個禮拜。

“山姆, ”她歎息道,“我得回緬因州去,準備婚禮事宜。複活“你有的是時間,愛玻。你餘生都會是安德烈·穆霍恩夫人。”“聽起來挺不錯,不是嗎?”“我隻能說,過去的一個月,你比我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快活。再幫我一個禮拜,我一定能找到替你的人。”也許正是因為這種大限將至的壓力,第二個禮拜一上午,藍思警長順路來訪時,我才那麼饑不擇食。“你還在找人替愛玻嗎,醫生?”“當然,警長。你能推薦一位嗎?”“說起來,昨天在縣界公路上發生了件趣事。我手下的副警長碰到一位開著黃色杜森博格。豪華轎車的年輕女士。車子在彎道上跑偏了,陷到溝裏。總之,她要在鎮上酒店住一陣子,等車修好。今天早上她還問我能不能介紹個工作給她,好賺錢付修車費。”

“開得起杜森博格的女士怎麼會沒錢修車。 ”我說,“而且,我要找個能像愛玻那樣一幹就是十三年的人,而不是什麼臨時打工的貨色。”

Easter,是基督教紀念耶穌複活的一個宗教節日。每年春分過去,第一次月圓後的第一個星期日就是複活節。日期不固定,一般在 3月 22日至 4月25日之間。複活節的傳統包括彩蛋、兔子,等等。

Duesenberg,20世紀 20年代至 40年代著名的豪華車品牌,尤其是旗下的 J型豪華車更是負有盛名。“二戰”後品牌衰落。至今杜森博格舊車仍是老爺車中的上佳品。

鎮待下去。她過去在斯坦福市一個牙醫手下幹過。為牙醫幹活兒和為普通醫生工作差不多,對嗎?”“是有共通點。 ”我承認說。“那好,我把她的名字給你。你知道,她剛好接替愛玻,因為她叫梅。。”我啞然失笑。“好吧,警長,我和她談談。”我說。一直到中午藍思警長都沒有再回來。我出去吃午餐時特意繞道,去了趟雷克斯的修車廠。我這輩子就喜歡豪華車,如果鎮上來了輛黃色的杜森博格,我可不想錯過。我進入修車廠時,雷克斯正親自忙活著,把前擋泥板上最後一個凹坑敲回原狀。“了不得的車子,對吧,醫生?”“沒錯。 ”我圍著車轉著圈,欣賞著車身上佳的工藝。正當我抬起發動機蓋,打算看看發動機時,一位年輕女士從街上走了進來。“你想對我的車子怎麼樣? ”她尖聲道。

“沒關係,小姐。 ”雷克斯·斯特普爾頓擦著手上的油汙,安撫她道,“這位是山姆·霍桑,北山鎮最好的醫生。他就喜歡像你這種豪華車。”

“我叫梅·羅素, ”她堆起笑臉,走上前來跟我握手,“警長說我該找你聊聊。 ”這姑娘個子頗矮,走起路來蹦蹦跳跳,滿頭金發。 愛玻(April)在英文中是四月的意思,梅(May)是五月的意思,所以警長一語雙關地開玩笑。

比愛玻要小上十好幾歲。“我正在欣賞你的汽車。杜森博格豪華車,真是不得了。”“謝謝你。我隻盼著這位斯特普爾頓先生能讓它再跑起來。 ”“修好了,跟新的一樣。 ”雷克斯保證道,他重重拍了拍車門,以示所言不虛,“這是賬單。車子撞得不算厲害。 ”我看著她用兩張嶄新的二十美元鈔票付了款。然後,我問道:“你想談談應聘的事嗎? ”“當然——上車,我送你回診所。”我求之不得,趕快上了車。車子駛離修車廠後向右轉,來到主街上。我有種錯覺,鎮上所有人都在對我們行注目禮。“羅素小姐,你怎麼想到在北山鎮常住?”“為了逃避。 ”“哦?”“從波士頓開得飛快的汽車和快節奏生活中逃開。我本以為斯坦福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它離紐約太近了。我希望能放緩腳步。”“這車是你父母給的嗎? ”

她視線轉到一邊,點點頭:“是我在拉德克利夫學院 。讀大二時送的。我五年前大學畢業。——斯特普爾頓先生說你喜歡豪華汽車。你自己的車是哪種?”

。 Radcliffe College,女子文科學院,著名的女子常青藤——七姐妹女子學院之一。1963年起和哈佛大學授聯合學位,1999年正式並入哈佛大學。

“紅色的梅塞德斯 500K係列敞篷車。 ”

“很不錯嘛! ”“到了診所你就能看到。 ”“我沒走錯路吧? ”“下一個路口左轉。診所就在聖徒紀念醫院的門診那邊。 ”“你是外科醫生? ”“沒那麼厲害。就是個普通的全科醫生而已。 ”她熟練地擺弄著方向盤,毫不猶豫地轉過彎:“還遠嗎? ”“不遠了。離鎮上不到一英裏。你的駕駛技術不錯嘛,怎麼會掉到溝裏?”“一不小心走神了。 ”她說,“事故中我丟了一部分衣服。看來得再買幾件。”“藍思警長說你為牙醫工作過……”“沒錯。在斯坦福的時候,我試著靠自己獨立生活。”“結果呢? ”“牙醫夫人是個醋壇子。 ”仿佛一轉念,她又問道,“你結婚了沒有?”我不由得笑起來:“不,還沒有。”汽車駛上醫院車道,我指點她停在我的梅塞德斯旁邊:“你剛剛是走路到鎮上去的嗎?”“當然。如果天氣允許,我幾乎每天都要徒步來回。對我來說,這是最好的鍛煉。”

個車。然後,我帶她到診所去找愛玻。

“梅,這位是愛玻——馬上要成為愛玻·穆霍恩夫人。 ”

“你好,梅。 ”愛玻衝她笑了笑,拿兩人的名字開了幾個玩笑,然後就開始指點診所內的工作,明顯指望這就是她的繼任者。我決定請下梅·羅素。

最初的幾天過去了,我很快摸清了梅的長處和短處。我給斯坦福的牙醫去了通電話,牙醫不太情願地提供了推薦信。我立刻了解到,梅很聰明,工作也認真,對所有病患都親切可人。她仿佛天生就適合幹這行,熟練地保管好病曆和賬單、安排病人排號就診,甚至能替我的出診找出最佳路線。當然,在護士專業方麵她不如愛玻熟練。有時候我真希望出診時她能多幫些忙。不過,她願意學習。這是最重要的。

這個禮拜五是愛玻最後一天上班,我請兩位女士外出午餐,地點就選在雷克斯·斯特普爾頓修車廠對麵,一家不錯的小餐館。雷克斯是這裏的老主顧了,這天也如常出現,剛好路過我們的餐台。“杜森博格跑得怎麼樣? ”他問梅說。

“還不賴,謝謝。”

“我聽說你在這位大夫手下工作, ”雷克斯·斯特普爾頓對梅說,“他是個好老板嗎? ”

“是最好的那種。 ”梅對我和愛玻微笑道。

午飯後,她先離開了。我和愛玻得以獨處片刻。“聽我說,她永遠也不能取代你。”我真誠地對愛玻說道。

“山姆,給她個機會,她會勝任的。”“有什麼需要我特別注意的嗎? ”“工作上當然沒什麼。 ”愛玻略一猶豫,又說,“她好像有點怕打雷,但我覺得沒事……”“怕打雷? ”“還記得禮拜三下午,你去巡視住院病患時,那陣可怕的電閃雷鳴嗎?”“是挺可怕。才三月,居然有那種雷電。”“隻持續了幾分鍾,卻把她嚇壞了。她趴在書桌上,說過去家裏有間避雷室。暴風雨時,父母總把她和她弟弟拽進去,嚇得他們魂飛魄散。”

我知道不少古老的新英格蘭住宅都有避雷室,甚至北山鎮的不少住宅都有。避雷室通常沒有窗戶,在雷雨時供全家避難用。我一直覺得這玩意兒比雷雨本身更可怕。梅的反應部分證明了我的觀點。“還好,附近不怎麼打雷下雨。”我說。

愛玻把手伸過桌麵,握住我的手說:“我會想你的,山姆。你是女人夢想中的好老板。”“祝你幸福快樂。你和安德烈定好日子沒? ”“複活節一過就行禮。我希望四月二十七號能行,今年的複活節太晚了。日子定了我們會通知你。你會來的,對嗎?”

“當然,沒什麼能阻擋我的腳步。”

出診,發發賬單。愛玻以前不愛跟我出門應診,換到梅,我倒是每周至少把她拽出去兩次。一方麵我喜歡有她做伴。更重要的是,這樣一來,病人們會更熟悉、更信任她。碰到緊急情況病人來電時,她就能發揮更大作用。

三月底,我們到貝雷街的老福斯特家出診。三月以來,天氣暖得非同尋常,整個月的雷雨都是斷斷續續。我們去老福斯特家這天,也是個明媚的春日。一路上,可以看到有些農夫已經在田裏忙活了。漢克·福斯特沒下地,因為膝蓋的嚴重傷勢,他幾乎整個冬天都在臥床休息。

漢克的妻子布魯娜個子頗高,不苟言笑。鄰裏都知道田裏的活兒大部分都是她在幹。她替我們開了門,跟我打了打招呼,衝梅略微點點頭,帶我們進入客廳。

“霍桑醫生,希望你能盡快讓他站起來。要不然,我隻能把兒子從春野市叫回來幫忙春耕了。”我檢查著漢克·福斯特的膝蓋,將之彎曲了幾次:“感覺怎麼樣?”

“比上次好,大夫。我好得差不多了。”

“你們家老房子真不錯。 ”我做完檢查後,梅對布魯娜·福斯特寒暄說。

福斯特夫人沉吟片刻,突然隨和起來:“你想參觀一下嗎? ”

“樂意至極。 ” 她們在我頭頂的動靜。突然,二樓傳來一聲重擊聲。“怎麼回事? ”

漢克想從椅子上站起來,問道。“我去看看。 ”我跑到樓梯口,叫道,“一切都還好嗎? ”“不, ”布魯娜大聲回答道,“你這位新來的護士昏倒了。 ”

我跑上樓去,發現梅倒在一個沒窗戶、光線昏暗的房間門口。她已經開始蘇醒,讓我鬆了口氣。我掏出嗅鹽讓她吸了幾口,很快,她坐了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梅?”“我不知道。我——我還以為是那個房間。 ”“這間是避雷室。 ”布魯娜解釋道,“很顯然,房子原先的主人怕雷電,遇到大雷雨就會躲進來。漢克和我有時候也用用。”“它讓我回憶起童年的片段。 ”梅解釋道,“讓你們見笑了。 ”

她晃悠著站了起來。我扶著她下了樓。“我還真不是個好護士! ”她自責地搖搖頭說。“誰都有這種時候。 ”我安撫她說。

下個禮拜一是愚人節。但對藍思警長來說,這一天可不輕鬆。我順路去監獄時,他正在每月例行地清理鐵路附近抓來的流浪漢。這批流浪漢總共有六個人,其中有個大塊頭黑人,還有個滿頭金色長發、滿臉胡須的小個子。

“這批人已經關了四個禮拜。 ”警長對我說,“在這兒找不到工作。我也不能繼續關著他們,隻好趕出鎮子了事,讓別人去操條。” 。

大部分人都靜靜地離開了,迫切想要恢複自由身。然而金發小個子男人不依不饒,要警長把他被捕時帶著的行李箱還給他。藍思警長在財物保存室找出來,打發他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