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魏羅仍舊音訊全無,種種猜疑與日俱增。我的臉上開始浮現出淺淺的紅斑,沒必要的時候都盡量避免出門,薑楣外出的次數卻越來越頻繁,然而誰也不問,誰也不說,任憑沉默在我們之間劃開一條隱形的溝壑。
“我待會兒出去。”他利索地收拾起碗筷,走進廚房。
“嗯。”我隨便答應他一聲,手指快速地在鍵盤上敲打。
不一會兒,他從廚房出來,解下身上的圍裙搭到椅背上,正要出門,轉一瞥我腿上的筆記本電腦,又折回來在我身邊坐下:“你在和誰聊天?”
我把彈出的對話框關閉:“還能有誰,網友唄,這你也要管?”
他討好道:“晚飯想吃什麼菜?我到時候順路買回來。”
我看也不看他:“隨便。”
他強行把我的臉轉過來:“答應我,不要擅自出門,好嗎?”
我不耐煩地道:“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不會特意跑出去嚇人。”
他笑道:“乖,晚上做羊排給你吃。”
我不屑道:“做份羊排就想收買我?晚上記得給老子暖床!”
“好。”他親了親我的臉,放心地離開了。
我站在陽台上,目送他漸行漸遠,而後回到房間換了身裝束,戴上墨鏡和口罩,驅車趕往K市的海岸城。
“吃過飯了?”張忻遠遠看我一眼,不緊不慢地將甜湯一勺一勺喂給坐在輪椅上的女子。
“我不會大老遠跑來吃你這頓閑飯。”我繞過遊泳池,走到遮陽傘下,“我就問你一件事,你把阿羅藏哪兒了?”
“非常遺憾,並不像你希望的那樣,你不是已經見過他本人了嗎?”
“為什麼……你沒有必要置他於死地不是嗎……”
他見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放下湯碗,執起我的左手,用大拇指輕輕摩挲著戴在我無名指上的鑽戒:“你們結婚了?”
我厲聲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相當看重他的能力,即使他常常與我意見相悖,我也不會輕易動他,更何況長老會的人同樣器重他。”他彎起嘴角,孩子氣地用指甲摳了摳那顆淚珠般大小的鑽石,“火災不是我直接造成的,你信不信?我趕到研究所的時候已經晚了,為了救他,我的一名得力部下也不幸葬身火海。”
“不是你直接造成的,那又是誰?”
“看來你對你的那位枕邊人一點兒也不了解,他卻對你了若指掌——你想過沒有?魏羅為什麼會到研究所去,是誰讓他去的?”
“……”
“他和薑宸的聯係一直沒有斷過,這你也不知道吧?看來他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在乎你,否則他不會放任你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你考慮清楚了嗎?真的要為他賠上你的性命?”他不動聲色地欣賞著我瀕臨絕望的神情,“曉,還是回到我身邊吧,一切問題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我一顫,甩開他的手:“無論你說的是真是假……”
湯碗“劈啪”一聲墜地,碎裂成幾瓣,打斷了我的話。輪椅上的女子欠了欠身,伸長手臂想要夠到地上的碎片。
“你坐好,讓他們來收拾。”張忻穩住她,招手叫來靜候在一旁的傭人,讓他們把地板打掃幹淨。
這樣一折騰,我反而冷靜了不少,看張忻細心地將滑落到地麵的毛毯撿起來,蓋到女子的大腿上。忽然之間,一張溫柔、怯懦的笑臉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朦朧得好似前生的記憶……
“考慮得怎麼樣了?”張忻抬手在我眼前揮了一揮,“回來我身邊,還是——”
我回過神來,嘴角輕輕翹起:“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嗯。”他背抄手,轉身麵向泳池,“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盡力滿足。”
我冷笑道:“我要你。”
他幾乎毫不猶豫地說:“可以,隻不過,我並不愛你。”
“如果當初遺囑沒有變更。”我看向那女子,“她是否已經入土?”
他微笑道:“是,我不會讓任何人成為我的阻礙。”
夜半時分,我停好車,剛走到公寓門口,狂風大作,豆大的雨點不一會兒就落下來了。屋裏沒人,幾袋子新鮮的食材散亂地掉在木地板上,一望而知,我外出的時候薑楣曾經回來過。我把東西簡單收拾進冰箱,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入房間倒頭大睡。
夢裏夢外都在下雨。晃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站在某所中學的操場上,狂風暴雨中毫無遮掩,我身上的V領羊毛衫僅僅被雨淋濕了背後的一小塊,這才意識到自己身在夢中。我邁開步子,漫無目的地走著,不遠處的跑道上隱隱約約有個人影,我走過去,在他跟前站定:“小小蘇曉,我們又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