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手好冰。”出了門,小翠才敢開口。
“沒事。”喝了不少酒,又被一驚一嚇,雖說是匆匆喝了醒酒湯,吹了冷風,身子到底會不舒服。
“主子,要不回了宮奴婢偷偷地去請王太醫來瞧瞧。”小翠仍是一臉的擔憂。
“不用了,你放心,我沒事。”我勉強地笑道。
“那主子我們趕緊回宮。”
“不,小翠,我想去園中逛逛。”
“主子。”她仍想勸阻,卻是拗不過我。
緩步行走,我隻是想在冷風中多待會,把一些事理清楚。今天萬佛宴的事絕對沒有那麼簡單,定是早已撒下網等著我,隻是沒有料到三皇子和公孫雲翔的闖入,倒把這網給衝破了。可是好好的“百鳥朝鳳”又怎麼會變成如此不詳的“泣血鳳凰”,淑妃向來與我為難,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可是敏月、小環是與淑妃連結了嗎?
我們宮中送刺繡之禮也隻有凝華宮的人才知道,小環要得知我送刺繡才能嫁禍,也就是說我們宮中人有內鬼。那內鬼又是誰?想著走著,不覺到了荷花池邊。枯荷不再如寒冬的沉息,略微有些青色的嫩荷葉冒了出來,顯得有些生機,卻給人一種孤零零的感覺。
遠處飄來陣陣歡慶的音樂聲,熱鬧是他們的,冷清才是屬於我的。天公不作美,竟然開始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手上一滴,竟不自禁地隨雨輕易地落了淚。腦海中浮現的還是他,在楠蒙山圍獵的溫柔,將離別時的真誠,清晰地記得他華美的服飾下俊逸的臉龐,讓人心醉,又讓人心碎。在天香閣的冷漠,在雪華樓的厭惡,在我無助喪子時的那個承諾也不過是鏡花水月。
如若這一切都是過去,剛剛的他高高在上,金冠束發,淡然處置,似乎我是個與他毫不相關的人。保護我?有他在,什麼都不用怕?君子一諾,輕如鴻毛。
“主子,下雨了。”小翠扶我到石亭中站定,“我去宮中取傘,你千萬不要走開。”她不放心地又回頭望了我一眼,這才快步跑入雨簾。初春的羽來得不急,卻是細密。
看著小翠跑遠,我亦踏步入雨簾,任雨簾細密地沾上我的發,溫柔地撫上我的臉龐,抬眼看天灰灰蒙蒙,連一絲雲都不見。頷首想對著荷塘看看自己,重心不穩,正暗歎不好,卻被一把拽入一個健壯的懷抱,淡淡的檀香味,抬眼一看,英挺的眉毛,分明的輪廓,雖著便服卻是掩不住的英氣。
瞬間沉默,雨漸漸大了,清醒了我的酒意。我想推開他,而他卻是微一用力,“為什麼這麼傻?”看來他是誤會了,“你以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我沒有想自盡,我也不傻。”他一愣,手一鬆,我趁機離開了他的懷抱。
“剛才我都看到了,在我麵前,你不需要掩飾。”我緩步走向亭中,而他幾個踏步趕到了我的麵前,“這宮中如此肮髒,你明明知道它不適合你。”他欲言又止。
“適合如何?不適合又如何?我已在宮中。”我盡量低低著頭,他的話在我聽來是一語雙關,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眼底的落寞。
“如若你願意,你隻要說一聲,我馬上帶你走。”他突然緊緊地抓著我肩膀,那話卻是驚到了我。
“帶我走?”我拂開他的手,眼神一瞥看到了他眼中的驚喜,瞬間又如死灰般失望,“你父母怎麼辦?夢瑤、郡主、王香兒,還有你可愛的孩子,還有這一切的榮華富貴你統統都不要了嗎?”
我盯著他,他漆黑的眼眸中的眼神卻還更加堅定:“我什麼都不想要,我隻想要你,葉落豔。”
本想離他遠一點,結果卻被他固定在石亭柱子的一角:“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丟不掉。”我喃喃道,似說給他聽,更像是說給自己聽,“你現在這麼說隻是覺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卻忽略了自己已有的幸福。夢瑤真心愛你,你應該珍惜。”話語不重,字字句句卻是我的心裏話。就算有一天,我真的放得下他,我也不可以跟他走,我又怎麼可以破壞他的幸福。
“為什麼我願意放棄一切你也不願跟我走?”他用手扳起了我的下巴,濃濃的酒氣撲麵而來,看來他是醉了,“為什麼你明明不喜歡宮中的生活,卻為了逃避嫁給我,來到,來到這不是人待的地方。你告訴我,我哪裏不好?”他幾乎是衝著我吼出來,硬挺的眉毛劇烈地顫抖,表達著他的怒意,下巴涼涼的有點痛。
“對不起,我喜歡你,可是那不是愛,我的一顆心已經被那個高高在上的人拿走了,我愛他。盡管愛的那麼痛,可是我沒有辦法。”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遠遠地看到有人撐傘出現在視線中,該是小翠:“離席這麼久,你該回去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願意為你放棄所有,你卻如此對我······”他喃喃自語,“你會後悔的,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看著他緩緩轉身,衝入雨簾,我還是忍不住大聲衝他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身形一震,很快便消失在雨簾中。
全身好像是無力般地攤在石亭中,頭靠著冰涼的石柱,任雨水飛濺。
“主子,主子,你怎麼了。怎麼這麼燙,你不要嚇我。”小翠的聲音像是圈暈般聲聲入耳,卻是懶於應答。胃中難受得翻江倒海,好不容易抱著石柱起身,一扭頭便吐得稀裏嘩啦,模糊的雨簾,模糊的夜色,最後僅存的意識隻是聽到了小翠的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