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報紙頭條,全是有關國喪之事。
9月22日,總統先生在南京因心髒梗塞逝世。
顧煜城在辦公室裏,葉市長和宋祁也是神色凝重,他坐了一陣,複又站起來。
宋祁看著這一切,才緩緩說道:“昨天和那邊通電,似乎…先生沒有留下任何話。”
顧煜城聽罷,沉默了一陣,隻是眉頭又更皺了些:“這段時間的事務,還要請市長多擔待,我要去南京一趟。”
“自是當然。”葉市長拄著拐杖站起來,一想到顧煜城以後的地位直接關係到廣州政府,而他們現在是同船而渡,他便穩重地說道:“顧司令請放心。”
“好。”顧煜城沉聲道,準備先去召集一個緊急會議。
誰知這個時候傅弘文卻進了來,他敬著禮說道:“司令,西安的來電!”
顧煜城心情煩憂,他拿起了電話,語氣也是有些生硬:“喂。”
“兄長!”
“兄長,那件事我聽說了,就是想問問你什麼時候到南京?”
顧煜城昨晚一夜沒睡,聲音有些沙啞,他輕咳了一聲複才說道:“我準備出發了。”
“要我陪你去麼?”
聽到淩霄然這樣的話語,心中不免有一道暖流,緩解了一些緊張的情緒……他自然也是想小孩和他一起到南京,可是這樣迫在眉睫的狀況,謝啟宥那邊又不知有什麼行動,他皺了皺眉,“現在情況還未明朗,你還是先待在西安。”
萬一發生了事情,小孩還有退路。
淩霄然在電話那邊沉默了好一陣子,如果不是那輕微的呼吸聲,幾乎都要讓人以為電話斷了線,“兄長,你千萬要小心。”
“我知道。”
“若是有人異動,兄長要立即通知我。”
“好。”
顧煜城說罷,還是舍不得掛電話,這兩年他與小孩聚少離多,兩人都有事情忙著,連通電話的時間也不多。
他低聲喊了句:“子墨。”
“嗯?”
後麵的話他說不出口,還是準備掛了,“沒事,掛了吧。”
“那好,再見。”淩霄然還是一如既往地爽快。
“再見。”
一通電話打了連十分鍾都不到,顧煜城漠然地放下了話筒,憂心忡忡,連和小孩多聊幾句的心情沒有了。
鈴鈴鈴!
電話突然又響起來,顧煜城望著那有著歐式花紋的電話,歎了一口氣,複又拿起來,其實一心想到還是淩霄然的來電,也許是剛才太過倉促,所以有話沒說完。
“你好,我找顧司令。”
居然是溫瑾漪的聲音。
顧煜城怔了怔,然後開口說道:“我是。”
“燁霖,我長話短說了。”一向溫婉的聲音如今聽起來有些焦急的感覺,溫瑾漪在電話那頭又說道:“先生昨晚去世了,你趕快到南京來。”
“我正準備出發。”
“那好,你要快些……”溫瑾漪似乎在猶豫著,隨即又說道:“謝啟宥已經來了。”
顧煜城一聽便有些生氣,就沒想到謝啟宥的動作那麼快,他咬了咬牙關,隻是丟下一句:“我馬上來!”
他匆匆地掛了電話,披上了大衣便準備出發,如今看來連召集緊急會議的時間都沒有,隻好將事情都交托給秦雨澤和葉市長,自己帶著傅弘文就馬上前往了機場。
由於總統的逝世,前幾日在辦公樓掛上的紅燈籠也變成一片素淨的白,顧煜城拿起扣針將一朵白花戴在了胸前,以表哀悼,墨綠色的軍裝配上一朵白花,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重……仿佛逝去的不僅是一個人,還是一個靈魂,一個信仰。
飛機立即就起飛,徜徉在藍色的天空中。
秋日的景色,秋日的天空,都是一片爽朗的感覺,然而總統的逝世,就如一場來不及的秋雨,濃重地灑落在中國的每一個角落。
顧煜城坐在位置上,他想,他確實失去了一個信仰。
跟隨總統先生有十餘年的時間,他年輕時在上海也有過一段荒廢人生的時日,從日本歸來之後,就突然失去了目標……
直至碰見了先生,他聽過了先生一次演講之後,就暗自發誓要追隨他了。
他的運氣還不錯,得到了舉薦,在上海執行了一次暗殺任務,肅清了先生的異敵,從此便有些平步青雲的意味,一直坐到了今日的位置。
他在飛機上默不作聲,隻是又想到,要說追隨先生……恐怕謝啟宥又是一副元老的模樣,他在先生身邊的時間要更長,所以看不得顧煜城近年來勢力的滋長。
顧煜城靠在座位上,人在飛機裏,心卻一早到了南京。
他在想,也許這一生人最幸運不過是有著淩霄然和溫瑾漪這兩個人,要說政治原因也罷,崢嶸山河也罷,撥開迷霧,都是一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