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什麼啊，比孩子還傻。”雨琦把衣服往售貨小姐手裏一放，說，“就這件了，給我包起來。哎……說你傻吧你還不承認，剛才是不是給鄭允浩買的眼鏡框啊？”
“你管我！”
“不管你啊，隻是鄙視你！”
“臭丫頭……”給他買怎麼了，我樂意。哎，其實買完了我後悔了。允浩高考完就矯正視力了，他根本就不會再戴眼鏡了，就像高中那個帶黑框眼鏡的少年已經長大歲月不會再回去一樣……
回不去的終究不會重複，而有些是可以重複的，譬如大年夜，團圓的夜。可是又有誰知道，這個日子有多少人沒有家可回，何來團圓。
和劉明兩個人坐在大排檔的一家小鋪子裏，喝酒又抽煙，辣到胃疼嗆到肺疼，還是覺得不夠”舒服”。
“金在中，愛情真TMD的憋屈……”劉明抬手指著我，胳膊晃來晃去的，舌頭已經開始打卷，”我忘不掉啊忘不掉……”
“行了，哥們你再去找一個，好女人多的是。”我咂了一口白酒，苦澀熱辣的滋味順著喉嚨往下，四下蔓延，最終也隻是嗡動下雙唇說不出話來——好女人多得是，我卻愛上了個男人。
劉明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用力過猛，酒濺出來不少。大手一揮，“老板，再來個紅燒肉！”
“行了，劉明少喝點吧，咱一會兒還得回去呐……”桌子上好多空酒瓶子，啤酒白酒，殘羹剩菜，看到我頭發暈，”劉明，其實我真的不想一個人過年啊……”
“我不是，呃，人啊…….”劉明打了一個嗝，夾花生米的筷子抖了幾下，我實在看不下去，把那個花生米直接推了他前麵去了。
“我說，你別喝了，吃點飯得了……”
……
最後，好不容易把醉醺醺的劉明塞進了出租車，付了錢讓司機把他送回學校去。風夾著碎雪，撲麵而來，果不其然，大年夜是一年最冷的時候。右腿膝蓋裏麵仿佛含有碎掉的玻璃，鑽心的疼。我咬了咬牙，打消了走回去的念頭。
坐在副駕駛位上，看著時間一點一點的從12點滑過去，迷迷糊糊地聽到司機說：”小夥子到了，回家吧，我也要收工了……還有，過年好……”
小區裏張燈結彩，樓門口的防盜門上還貼了紅彤彤的對聯。我鬆開扶著牆壁的手，習慣性地掏鑰匙開門，沒想到腳下一滑，整個人跪到了地上。”啊！嘶……”拽著防盜門上的鋼筋爬起來，門卻開了，原來並沒有鎖。這下我徹底摔清醒了，襲上心頭的除了疼痛還有那些狼狽和落魄，讓我險些掉下淚來。在外麵站了好一會才緩過勁兒來，進樓去。
好不容易爬到了3樓，樓道裏燈火通明，開門後的客廳卻是黑漆漆的一片。開了燈，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卻被東西硌了一下。”Shit！”摸出來一看竟然是我的手機，未接電話10通，未讀短信25條。
收信箱，一排鄭允浩的名字，整齊到讓我心裏滿滿的酸脹。
18:05【想你了，你想我不？】
18:10【在中啊，怎麼不接電話？】
20:18【吃飯了嗎？】
20:30【不會是和哪個女人廝混去了吧？！T_T，不要啊……】
20:38【快點回我信息，你在做什麼啊？沒什麼事情吧？】
21:05【在中在中，你再不回短信我不理你了啊！】
21:22【真的不回啊……傷心ing……】
21:28【出什麼事情了嗎，別嚇我！】
21:40【在中啊，不接電話給我回個信息好不好？很擔心你……】
……
我窩在沙發裏，握著電話，隱隱約約覺得媽媽拍著我的背，溫柔地說，在中啊，兒子，起來吃餃子了，別睡了……我就像躺在一個柔軟的被窩裏，到處都是溫暖。電視裏春節晚會後續小品演員做作的搞笑聲離我越來越遠，直到再也聽不見。
“金在中，你真能浪費電啊？！開著電視睡大覺……”雨琦的吼聲不絕於耳，”呀，金在中，要死了，你身上都是酒味！”
“大小姐別叫了，大年初一喊什麼死啊死的，我的頭啊……”我揉了揉腦袋，從沙發上爬起來，發現昨天的春晚又在重播。
“別看了，去洗洗去，你昨晚也不接電話，你想急死幾個人是不是？！”雨琦把手裏的袋子放到茶幾上，順勢坐下來拍了我腿兩下，”昨天喝了多少啊？餓不餓，我去給你煮個雞蛋。”
“呀，別拍，疼死了……”我倒抽了一口涼氣，想起來昨天摔得傷也沒看看，不知道怎麼樣了。
“哎呦，我沒用力啊。要是你老公知道還以為我欺負你來著，我看看……”雨琦說著上來挽我的褲子，我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你怎麼弄得？！腫這麼厲害！”雨琦看到我紅腫的膝蓋，驚訝地說。
“呀，疼，你輕點……昨天不小心摔的。”我看著雨琦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得，您真行！我給你煮雞蛋去……”雨琦說完去翻冰箱，接著大叫：“啊，雞蛋沒了……對了，找寶寶！嘻嘻……”聽她這麼說我方才想起來春節沒買什麼存貨，冰箱除了雨琦的各種果凍就是雨琦的各種酸奶。
“寶寶啊，你一會兒不是要來嗎？……嗯，上來的時候給我買點菜什麼的唄…嘿嘿，我沒吃呢，對了對了，外加一個紅花油，金大少爺用的……”
韓默來的時候已經快了中午了，一進門雨琦又搬出來烏龜車的那套理論，韓默也不回嘴，把菜塞她手裏就坐下來看電視。
“你怎麼了？”韓默拿著遙控器不停換台，和我一樣，從1撥到60，又撥回來。
“沒怎麼的，就是摔了一跤。”其實我還是挺”怕”韓默的，和雨琦有打有鬧怎麼著都好，但是一到了韓默那裏我不敢撒謊不敢偽裝，隻有坦白的份。估計是因為她比我大2歲的原因，一定是的。
“我看看。”韓默轉過身來，拿出紅花油。看到我挽起褲子來，自顧自得把那個倒在手上，手掌覆在我的膝蓋上輕輕地按摩著。
我想說我自己來，最終卻沒有說出口。
“昨天喝酒了吧，毛毛糙糙的，不知道路滑嗎？”韓默又倒了一些，這次卻微微用起了力。
“他要能變聰明得下輩子，估計啊，都難……”雨琦舉著個鍋鏟，到客廳拿了個桔子，說：”桔子，借你來用用，把你熬成羹……”
好吧，鄭雨琦，看在你給我做飯的份上，我，我先不”鄙視”你……從沙發裏側摸出手機，我又重新翻讀那些短信，心裏又酸又甜，最終回了一條：”昨天手機在包裏，我一直沒聽到。害你擔心了，我也想你，還有，2006年，春節快樂。等你回來……等你元宵節回來，好好給你做好吃的，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傻瓜……
發完短信，我看著韓默，笑著說：”姐，春節快樂。”
還有廚房的那個臭丫頭，春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