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淡淡的火光照射出來,地上零散著吃剩下的骨頭,大圓桌上還留著剩菜、小酒杯和碗筷等。東西是要收拾的,在吃完後多少要靜坐一會兒才動身。
涼風徐徐吹過,慢步走出來的周醇良看著坐在樹下涼床上人靜美的側臉覺得自己醉了。他有好多話要說,因為醉了所以也想傾吐出來,隻是當坐在秦桑身邊時,能嗅到風中摻雜著他發香的味道,寧靜心安的感覺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他擁有的呢。
“桑桑……”他淡漠暗啞的聲音低低喚他。
“嗯?”
“你愛我好不好?”
他像撒嬌的小孩,碰碰他的肩膀,輕輕的又怕自己這樣太粘了讓他討嫌。嘴裏吞吐的氣息都是烈烈的酒氣,秦桑皺眉。繼而周醇良仰頭尋找他視線的方向繼續說:“你的心啊,我總是怎麼找都找不到。以前小,我可以慢慢來,現在我還是可以,可是桑桑,你不能讓我一直找不到方向。”
有時候有些畫麵他都不願想起,但偏偏像在腦袋裏生了根一樣不論如何都拔不出來,就像長了兩隻腳一樣不停在腦海徘徊。從年少到現在,如果不是自己步步緊逼,時時守著現在的他哪有站在他身邊的份。
在這夜涼如水的情境下,秦桑心中的那抹寂寞也被勾了出來,淡淡的口吻蘊含著微微的悶氣,似暖流終是暖了他的心坎兒幾分,以至於對周醇良說話也不在清清冷冷了。
他側過臉認真的看他,心中思緒千回百轉,想法之多各個複雜,難以描述。柔和了臉色,他很豪氣的突然伸出手攔住就算坐著都比他高的周醇良的肩,唇角微啟道:“我會先對著你微笑。”
我隻能先從這一步做起,含笑對你。秦桑的意思是,當他連笑都送出去後,每個笑也許都是屬於你的,這從微笑開始的付出到後麵可能是未知的結果,他也不算吃虧。
秦桑的性子有些古怪,表麵上看毫無缺點,當完全接觸後就會發現他古怪的脾性是讓人不好抓住的那種,特別是想法總比別人怪異。
如沐春風的笑意讓周醇良沉迷的不可自拔,他緩緩將頭湊近他,然後大力親了他嘴唇一口發出響亮的“叭”的一聲嗬嗬笑。秦桑愣了一下繼而無奈一笑,隻可惜他身上沒有手機什麼的,不然也會抓住此刻拍下周醇良難得犯傻的傻樣。
年過了,到了白日各家都會出來做好祭祖的準備。院子裏樹上的三兩片枯葉飄然落地,映襯了這去祭祖的淡淡淒涼的心境,故人去新人歸,人死一生化作黃土,一抹煙魂又會飄做他人骨肉。這世間最不能抹去的就是親情,千絲萬縷哪怕但得看不見了,那證明牽扯過,不該的、該的,都在化為土時還清了。
黎明時不懂事的小孩有些會留在家中,要麼跑出來放著剩下的小小幾個鞭炮玩,而其他的稍微懂事了的孩子都會被大人領著,有些不得不去的都會給祖宗上香。
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規矩和鄉俗,百興村這裏的叫上亮。吃過年夜飯,就去準備紙錢、紅蠟燭、酒和酒杯子還有用砂鍋碗裝著的燒肉等東西放在背簍裏,隻待黎明出現就招呼家裏人出去了。每逢這個時候,泥濘滿路,坑坑窪窪的水也不知是何時有的,太陽更不會出現,人聲靜寂,隻剩的偶爾交談的點點碎語。
“都裝好了不,人齊了?”南瑉站在屋門口問秦桑。
“嗯。”他背著背簍道。
家中六口人,秦耿秦輦背的東西要多要重,秦桑背的還算輕巧,四喜空著兩隻手什麼也不用拿,南瑉就陪著他,大家長秦申走在最前頭,一話不說低著頭背負著手步子不快不慢。
“他心裏苦。”南瑉看著他君郎離了遠遠幾步的背影。
秦申之前家裏是個大家族,他年輕的時候他爺爺指定他做當家的,那是年紀輕縱使了成了家從輩分上就覺得他沒擔當,其他人不放心於是家裏人叔伯、大哥分家,弄得雞飛狗跳,他都堅持了下來。
那些日子都是南瑉陪他走過的,他在他身邊看的清清楚楚,如今過了這麼多年也有兒有孫,記憶就好像墨筆描繪在牆上,成了洗不掉的痕跡。都記得的,老了、去了,還留在心中。
歲月是說不清的滄桑,有海枯有石爛,那些人不都是滴滴血融合成的親人,承了人的恩情受了人的恩惠,你不能不記得,那些都那麼深刻。秦申心裏不好受,他也老了,低著頭走的時候,若不是眼眶滑出的老淚低落在土地上,由著老繭紋理的手哆哆嗦嗦摸一把,都隻是以為他什麼事也沒有。
“阿爹。”
南瑉從回憶中回過神,察覺自己也快潸然淚下趕緊用手抹去。“咋了?”他一發聲,嗓子啞啞的嚇了一跳。
潔淨的手帕出現在他眼前,秦桑安慰道:“擦擦吧。人去了求得了永久的安寧,哭喪著臉祖宗也不願見著。”他平靜的聲音撫去南瑉心上點點滲透出的淒涼。
“年紀大了,心都不硬了。唉……”他哀歎,說的小輩心上一涼,又是散不去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