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皇甫嵩條理分明的剖析,張煌張了張嘴無言以對,他萬萬沒有想到皇甫嵩竟將事情思考著這般巨細無遺。
“皇甫將軍的意思是繼續守?”張煌好奇問道。盡管皇甫嵩堪稱是覆滅他麾下黃巾軍的最大凶手,但是擺著這位天縱奇才的用兵大家就在眼前,張煌還是由衷地認為,皇甫嵩怕是目前天底下最擅長用兵的戰略家,“將軍”的稱呼,名至實歸。
“不!要出兵!”皇甫嵩打斷了張煌的話,搖頭說道:“否則才是白忙活一場。”
張煌與皇甫酈一聽更加糊塗了,因為皇甫嵩明明說過此時出兵必敗的。
似乎是看穿了二人的心思,皇甫嵩笑著解釋道:“出兵,並不代表我就要與韓遂死磕。之所以出兵,隻是要主導這場仗,讓韓遂被動陷入我軍的計劃當中而已。你二人要記住,在戰場上,短時間的勝敗、優劣勢都不算什麼,最關鍵的是要主導戰局。何為主導?很簡單,你要進,我不予你進;你要退,我不予你退。每一回用兵,皆瞄準你軟肋命門,叫你進不得進、退不得退,欲戰不得、求和又不得,此,是謂主導戰局。”
這一席話張煌與皇甫酈聽在耳中好似驚雷一般,仿佛頃刻之間讓他們步入了一個新的用兵境界。
呆滯了良久,張煌長長吐了口氣,問道:“如何……主導戰局?”
皇甫嵩有些驚訝於張煌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看到真正的內涵所在,仔仔細細打量了他幾眼,這才徐徐道出一個詞:“陽謀!”
主以陽謀、輔以詭譎,這是皇甫嵩用兵的核心。
可能他並不如郭嘉、荀攸那等謀士那樣驚才絕豔,用計時也使不出什麼可以評價為羚羊掛角、天馬行空的奇策,他隻是以陽謀正道用兵,這才是他連戰連勝、穩穩立於不敗之地的根本。
“知己知彼”、“未算勝、先言敗”、“主以陽謀、輔以詭譎”、“知可勝則攻,不可勝則守”,這些在諸多兵書中寫得清清楚楚,聽上去有些空洞的條條框框,在通過皇甫嵩的口講述出來時,那絕對是另外一個層次與境界的戰場真理,聽得張煌目瞪口呆。
不得不說,皇甫嵩將這些兵法融會貫通,達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
“出兵,卻不與韓遂正麵交鋒。”
這是皇甫嵩開始要真正主導這場戰局的第一條戰術。
分兵!
就在韓遂如皇甫嵩所料的那般,通過破城後的承諾來激勵羌兵的凶狠時,皇甫嵩率先展開了行動。
他將整個美陽縣的兵力平均分成了四支,張溫與袁滂領一支,蕩寇將軍周慎與副將孫堅領一支,董卓領一支,他皇甫嵩領一支。除張溫那一支守美陽外,其餘三支全部開拔出城,趁著羌兵普遍輕敵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搶占了幾個地形緊要的山丘,叫士卒漫山遍野地插滿了旌旗。
緊接著,皇甫嵩繼續下令分兵,但凡裨將級別都獨領一支,就連張煌都在這種情況下分到了三百兵,隻是他納悶皇甫嵩的做法,想征詢董卓的見解,因此放棄了領兵的機會而已。
對於這數十股小隊伍,皇甫嵩交代他們的十分簡單,就是騷擾,盡可能地騷擾,比如在深夜帶著戰鼓前往羌營,重複敲鼓、隱匿的舉動,叫整個羌營的羌兵不得安生等等。
蠻橫的羌兵本來就看不起漢兵,如今卻被騷擾地雞飛狗跳,這可惡氣他們如何咽得下,這不,數萬胡刀戎騎也分做了數十至小隊伍,趕赴荒郊捕殺漢兵的騷擾隊伍。
針對這些小股的胡刀戎騎,皇甫嵩提出了“日暮而戰”、“或伏於深草,或邀於隘路”的戰術方針,說白了就是伏擊,故意暴露身形,引誘胡刀戎騎到埋伏點,更缺德的是他將時間定在太陽下山之後。
太陽下山之後視野本來就不好,哪裏看得清是否有埋伏,再加上羌人、胡人普遍自尊心極強,受不得半點辱罵、挑唆,以至於這種伏擊戰意外得輕鬆。
其實也難怪,畢竟胡刀戎騎的強悍處在於數千、數萬兵衝刷戰場的衝擊力,分作小股部隊後其實殺傷力也就那麼一回事。
單個羌兵的戰鬥力強?
伏擊戰中豈會叫你一個打一個?那幾乎都是埋伏成功、傾巢而出,往往那些胡刀戎騎還未反應過來,人數就會射死了半數以上,剩下的半數,美陽兵以兩個打一個,還不勝得輕輕鬆鬆?
之後的戰況,全如皇甫嵩所預料的那樣,羌、胡士兵從骨子裏看不起漢兵,認為這懦弱之邦隻曉得伏擊、埋伏這種詭譎的戰術,但是他們又頻頻被漢兵得逞,這就使得他們對漢兵又輕視又憤怒,軍隊士卒的情緒普遍被扭曲。
針對這種情況,韓遂也沒有什麼好辦法,畢竟羌兵終歸是外來戶,不如本地的漢兵那樣熟悉附近的地理環境,更缺德的是皇甫嵩將軍隊分成了數十支小隊伍,當時韓遂還未意識到其中的陷阱。
如今他意識到了,一旦軍隊分成數十支,向導就不夠用了,而沒有向導,就意味著失去地利,那些被伏擊全軍覆沒的胡刀戎騎,就是失去地利所導致的最佳例子。
當真是化腐朽為神奇,誰能想到一個月前掌控著野外控製權的胡刀戎騎,僅憑皇甫嵩的一條計策就被單個武力遠遠不如的美陽兵壓著打,逐漸失去了對外野的控製?
無奈之下,韓遂隻好否決了之前的決定,重新劃分胡刀戎騎,將其組成以兩個“曲”、即五百人為單位的隊伍,畢竟若人數再小下去,胡刀戎騎的優勢就會徹底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