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紙和翡翠小像一起劃過空中,帶起紅綠青三種顏色的微光。董涵警惕地盯著這三道弧線,並沒有伸手去接,反而是左手五指結印微微一動。
三足烏從火齊鏡裏探出頭來,尖銳的嘴喙幾乎就點在陸雲頭頂上,雖然是收斂著身周的真火,仍舊將陸雲頭頂的發絲灼焦了幾根。那意思很明白--扔過來的符紙和翡翠小像如果有什麼不對,三足烏馬上就會一口啄穿陸雲的頭。
葉關辰卻隻是站著不動,臉上微微帶著點譏諷的笑,似乎是很看不上董涵這草木皆兵的模樣。果然,符紙和翡翠小像都安全著陸在董涵麵前的地上,沒有任何反應,毫無疑問地證明了董涵就是在自己嚇唬自己。
雖然如此,董涵可並沒有消除警惕之心,一麵仍舊指揮著三足烏盯著陸雲,一麵自己慢慢彎腰,將符紙和翡翠小像撿了起來。
東西到了手中,董涵這才算放了心。他將三樣東西在手裏掂了掂,試出其上並沒有做什麼手腳,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葉先生還是個守信的人。”
”那董理事也應該守信吧。”葉關辰淡淡地說,看著陸雲,”東西給你了,人也該還給我才對。”
董涵嘿嘿一笑,沒有說話,目光卻向四周掃視過去:”說實在的,我還真有點懷疑,葉先生真是自己來的?”
葉關辰心裏咯噔了一下,臉上神色卻絲毫不動:”我是不是自己來的,董理事難道不知道?別說人了,我身上有沒有帶什麼東西,董理事也明白得很吧?”他抬起雙臂,譏諷地道,”即使董理事年紀太大,靈力敏銳度不成了,至少眼睛也應該看得清楚吧--哦,我倒忘記了,董理事現在眼睛不大方便呢。”
這句話可真是戳到了董涵的痛處。大盈江邊他雖然扭轉了局麵,卻被費準戳瞎了一隻眼睛。縱然他有再大的本事,能將重傷的三足烏溫養圓滿,卻也沒辦法給自己再生一隻眼睛。就算將來縱橫天師行內無敵手,到底也是個獨眼龍。
董涵素來是個很注意形象的人。在他心目中,一個養妖師理當是學識過人風度翩翩,能夠從容指揮妖獸戰鬥,自己卻是點塵不沾身的。他在天師協會內部那溫文爾雅的形象,一則是為了博取眾人的好感,二則也正是他自己所希望成為的那種人。
然而現在被費準一指頭戳成了獨眼龍,再怎麼學識淵博鎮定自若,獨眼龍的形象也好看不到哪裏去。這個翩翩君子模樣的養妖師,就成了他永遠達不到的目標了。
一想到即使三足烏能恢複到巔峰狀態,自己也不可能圓滿地達成所有心願,董涵心裏就覺得無法形容地憤怒和煩躁。再看葉關辰,就格外地覺得不順眼。
說起來,就連董涵也得承認,葉關辰的形象更符合他對養妖師的期待和想象。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說的就是葉關辰這樣的人。即使現在衣冠不整,仍舊不影響他從容自若的風度。
這種你一心想要達成的目標永遠沒有了希望,而旁人卻已經輕鬆達到的感覺,不是當事人,無法理解其中那無法訴之於口的羨慕嫉妒恨。董涵頭腦一熱,根本不假思索地輕輕一擺手,三足烏便嘶啞地嘎叫了一聲,一道細細的火線從口中噴出,衝著葉關辰就掃了過來。
這一瞬間,董涵似乎感覺到一絲靈力波動突然出現,然而還沒等他細細感覺一下,葉關辰那裏已經雙手結印向前平推,呯一聲悶響,三足烏噴出的火線被擊成無數細碎的火團,四處亂迸。加上葉關辰被震得向四麵散開的靈力,空氣之中一片混亂,剛才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靈力自然就再也找不到了。
”董理事這是要出爾反爾?”葉關辰雖然擊退了三足烏的攻擊,左肩上也被迸開的火花灼傷了一塊。看著不怎麼起眼的小小火焰一沾皮膚,頓時燒出一塊焦黑,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麵擴大。血水從龜裂的皮膚裏滲出來,竟然也如沸水一般,流到哪裏就將完好的皮膚也燙起水泡。
葉關辰右手手指一圈,四麵草木齊搖,一縷淡綠色水氣被他收在指尖,像塊膠布似的按在傷口處。隻聽滋滋聲響,傷口白霧騰騰,半晌才散去。傷口總算不再擴大,然而焦黑之外還環繞著一圈水泡,足有核桃大小,瞧著十分駭人。
”收靈術……”董涵一半震驚一半也有些佩服,”居然也能用在草木之上?果然我所不如……不過,沒想到葉先生竟然真的連張符紙都沒有帶。”
收靈術原是養妖八法之一,用以在短時間內大量吸收妖獸的妖力,使其妖力暫時枯竭,以便捕捉或馴服。董涵當然也是會這法子的,然而還從來沒有想到過用這種方法吸收草木之中的水氣和生機,用來治療燒傷。
隻不過收靈術運用不易,遠不如一張符紙來得方便,葉關辰雖止住了傷口擴大,但顯然十分吃力,倘若身上帶著符紙,必不會用這等方法。而且這收集到的水氣和生機隻能通過身體接觸來傳遞,所以葉關辰能治自己的傷,卻不能隔空將水氣傳送到陸雲的傷口上去。
”嘖嘖--”董涵搖著頭,”果然這世上真有驚才絕豔之人,真是令人難以望其項背。葉先生這樣的人才,我還真不敢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