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從公司回來的時候已經八點半了。
在玄關旁邊把一天下來都沒有沾染上一絲灰塵的黑色皮鞋換下之後,隔著襪子的雙腳觸碰到了印有竹子花紋的大拖鞋之後,他緊繃了一天的臉色終於有些鬆懈了。
該死的馮總!那什麼年度報告大會上沒事說那麼多的廢話幹什麼?難道他都不覺得餓麼?一張大肥嘴嘰裏呱啦能說那麼多就算了,身上還冒著一股老男人特有的濃重的油煙味,還有那個又圓又大的大光頭簡直就是個三千瓦的大燈泡,看的他一陣頭暈目眩。
想到自己坐在光頭老總的旁邊時不時的被那肥厚的香腸嘴裏飛濺而出的唾沫沾到,沈沉的臉上就一陣發青。
如果不是那個一直熱衷於化妝打扮的李特助忽然在敷麵膜的時候肌膚過敏,他沈沉也不會這麼倒黴的坐在馮光頭的右邊,忍受那長達三個小時的怪味和唾沫星子。
李特助會不會因為被馮光頭的口水濺到才會漲了滿臉的膿包的?
好惡心,沈沉不由自主的抽出一張濕紙巾反複的擦著疑似被唾沫侵占過的地方,直到白皙的臉頰都有些紅腫了他才停下手,走到廚房裏打開冰箱,瞄了眼最麵一層的真空包裝的竹筍,看到了上麵的生產日期,臉上露出了一絲惱怒的神色。
保質期到2011年4月1日18點10分。
過期了兩個小時!
沈沉已經餓了整整一天,在公司裏就一直在想自己上次在超市裏買到的看上去十分美味的真空竹筍,沒想到等他一回來就已經過期了。
一遍詛咒著馮光頭全家一遍拿出一瓶蒸餾水仔細的看了看生產日期之後他才打開瓶蓋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隨手把水瓶子放在了客廳的桌子上,他走進浴室,對著等身高的鏡子,解開了一直都係的緊緊的領帶。
鏡子裏是一張精英味十足的男人的臉。
一絲不苟的短發,光潔白皙的額頭下麵是一雙近乎於純黑的眼睛,筆直的鼻梁如同主人一般固執又冷傲。
他的眉毛雖然也是漆黑漆黑的,但是有些細長,好在眉峰那兒有一個上揚的弧度,整個人看上去很有精神。
唯一不滿的是他嘴巴的形狀,下唇有些豐潤,平時抿在那兒,也能被人說成是天生待吻狀的嘴唇。
為此,他十分的不滿意。
一隻熊貓需要什麼待吻狀的嘴巴?一張嘴隻要能吃到好吃鮮嫩的竹子就好了。
是的,他是一隻熊貓,確切的是還是個熊貓仙人。
什麼,熊貓也可以成仙?
不耐煩的解開被扣到脖子上的襯衫扣子,純棉的白色男士短褲褪到了腳腕邊,又被主人毫不留情的踢掉扔進垃圾箱裏,濕濕的水汽漸漸的讓鏡子裏東西變得模糊起來。
熊貓——為什麼不可以成仙?那些阿貓阿狗都能升天,卯日星君的原型就是一隻大公雞,就連西天如來手上的珠子在佛手上待得時日長了都能當個仙子什麼的,他一個充滿靈氣的熊貓就不能飛仙了麼?
他曾經官居要位,是堂堂的養竹園裏的看門大仙,雖然聽上去就像是孫悟空的弼馬溫一樣不是那麼威風……可是對於一隻熊貓來說沒有什麼比能成天呆在一個充滿了鮮嫩的竹子世界更好的美差了。
不過這也是往事了。
他現在叫做沈沉,是大無限廣告公司裏的人事部門主任,在這座二線城市裏擁有一套百來平方米的套房,每天過的朝九晚五的生活,他的收入頗豐足夠自給自足,唯一讓他不滿的是他已經好久沒有遲到新鮮美味的竹子了。
每天一翻開報紙,就能看到滿眼的毒大米毒奶粉核放射轉基因食物等等,這讓沈沉十分的苦惱。
洗完澡之後,沈沉一屁股深陷在厚厚軟軟的紫色的布沙發上,一手抓起玻璃桌上的遙控器打開了薄薄的液晶電視機,一手拿著毛巾擦著濕濕的頭發。
接連幾個都是相親類型的節目,直到開到三十幾台,沈沉才看到了個順眼的——人與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