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端常年被積雪覆蓋的浮雲峰,大概是由於初冬剛至的關係,在山林間彌漫的白霧比平常較之濃密了幾分。輕輕揚揚的雪花,像蕩著秋千的孩童,不緊不慢地從那淺藍色的天空中飄落下來,覆蓋在峰間濃密的鬆林之上。一棵銀裝素裹的參天古鬆之上,兩三隻麻雀撲打著身上輕薄的雪露,偶爾間輕巧地跳躍幾下,變幻著自己的站姿,那或許就是清晨的晨練吧。
一道道柔和地陽光透過那連古鬆也無法遮蔽的縫隙,溫暖地照射在雀兒的身上,仿佛是慈母溺愛般撫摸著自己的孩子一般。小家夥們嘰嘰喳喳地抱怨兩聲,紛紛撲打著自己略微濕潤的翅膀,如影隨形地跳了起來。一隻,兩隻,三隻,它們輕巧地劃過幾道弧線,掠過那碎石鋪成,彎彎曲曲的山道,直沒入那層雪霧相接的白幕之中。
銀白的雪花靜悄優雅地下落著,一片片,一層層地壓在山道間,鬆枝上。一支被白雪壓得有些支持不住的鬆條,慢慢地低下自己的身軀,越來越低,忽然間,爬在上麵的積雪連帶枝頭上一顆鬆果,似是不堪重負,猝然間從上麵掉了下來,‘啪~,咚咚~’一連幾個聲響,重重地砸在山道的碎石之上。
一隻毛茸茸的小腦袋,好似知道發生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從一個不起眼的樹洞裏探了出來。那對精明閃亮的小眼睛,東張張西望望,視線瞟到那山道之上的鬆果掉落處,便不再移開。接著一隻灰棕色的鬆鼠從洞裏鑽了出來,用小腳丫輕靈地踩著樹皮,迅速地竄了下來,幾個起跳,便蹦到了山道上。它那灰色的身軀,好像是在這冬天為自己精心布置的銀色舞池中,歡快地跳著節奏鮮明的收獲之舞。捧起那顆大大的鬆果,用舌尖舔了起來,兩隻不算很長的小耳朵隨時側聽著周圍的動靜。
‘嘎吱嘎吱’幾聲輕微地踏雪聲從遠處傳了過來。小家夥機靈地側轉下腦袋,繃直身子,看向那發出聲響的山道下方。
模糊的身影從下方的白霧之中漸漸顯露出來。有些仿古的藍白色條紋道裝之下包裹著一個偏瘦的身軀,腳下那雙的鹿皮長靴慢慢地踏著石道上並不很厚的浮雪,一雙細嫩雙手緊緊地抱著一件用白布緊裹,兩臂來長的長形物件。細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而奇怪的是,在這漫天白雪飄散的初冬時節,他隻憑借著有點單薄的衣衫禦寒,卻沒有顯露出一絲的顫抖。那略微修長的雙手,紅潤英氣的臉頰,沒有任何受凍的痕跡,難道是他本身的體格異於常人嗎?
更奇怪的是,看到這漸漸清晰,迎了上來的身影,小鬆鼠小眼之中的緊張不知何時已經散去,欣喜地吱吱叫了起來。一邊叫,一邊用力地蹦了起來,還頑皮地用鬆果敲了敲腳下的碎石,似要引起對方的注意。
細小的‘哢哢’聲沒有逃過少年的耳朵。“果果,是你啊!”看到少年注意到了自己,小家夥不再擊打地麵,而是又吱吱的叫起來。這少年細聽之下,仿佛懂得它的言語一般,接著說:“嗯,剛才我可是到對麵的望穀峰練琴去了,下次再約你一起去吧,嗬嗬。”少年低頭瞧向正亂蹦亂跳的小鬆鼠,好似看到親密的朋友一樣,低頭朝它微笑起來,那份燦爛的笑意,頓時讓那道道晨光也失色了幾分。
被叫做‘果果’的鬆鼠吱吱地抗議了幾聲,立刻捧著鬆果一溜煙竄到了這少年的肩頭,然後鑽進衣領裏。大大的尾巴卷起,包裹住少年的脖子。毛茸茸的腦袋從衣領中露了出來,撒嬌似的摩擦著少年那紅潤的臉頰,感受著其中的溫和。
少年笑了笑,不理它的央求,認真地擺了擺頭。“這次不行啦,下次吧。再不回去把琴還給澤叔,下次就借不出來了呢。”說著,好似記起了什麼,騰出抱著古琴的右手,用臉蹭開有些寬大的袖子,露出半隻白淨細嫩的手臂。一隻精致的綠色石英手表佩戴在那手腕之上。棕色的表帶環繞在手腕關節之上,圓圓的鏡片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異常耀眼。“哎呀!你看看,都七點多了。該到晨讀的時間了。”那話中似有幾分捉弄的意味。